都不过是学生或者才工作的小孩子,自己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靠打工靠节省,五个人居然帮柳恒澈凑了六万多块钱,几个姑娘笑著打闹,声称自己这下真算是柳恒澈的脑残粉了,还要派代表交给柳恒澈,当面说:“我们相信你,希望你能挺过去!”
柳恒澈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麽想法,只觉得好像在这一片北冰洋里,天那麽冷,水那麽寒,他几乎快要溺死了,却到底还能觉得自己有爬上岸的一天。
当天下午,家里来了电话叫他回去一趟。柳恒澈出事到现在除了询问父母安危,再也没敢打扰家里,一则不想让二老担心,二来怕父亲见了面会更气他,三……柳恒澈还没想好该以什麽态度面对自己的弟弟。
柳恒澈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去临杉道买了母亲爱吃的核桃酥乖乖拎回家去。到了家门口才知道家里被骚扰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靠後街的玻璃窗被砸了,门上、楼道还有喷漆涂得满是谩骂字样。母亲倒是神情镇定地来接他进去,见他皱眉盯著门口的“痕迹”直看,笑他:“看什麽,你小时候还不是拿个粉笔到处乱涂乱画,隔壁楼张大爷说你两句,你还在人家门上画个王八!”听得柳恒澈一愣一愣的,自己都不记得原来曾有过那样顽劣的岁月。
柳恒沛去大学上班没在家让柳恒澈多少松了口气,可母亲接著说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要见他的不是母亲而是父亲。
他六年未见的父亲!
柳恒澈到阳台上去找他父亲,午後的暖阳下,他那大学教授退休的父亲正在一枝一枝细细修剪自己栽种的茶花。那茶花正是要抽骨朵的时候,因著气温高阳光烈,还未成点样子,就已枯萎焦黑了一片,只能剪掉。
柳恒澈不知父亲要找他做什麽,也记得当年彼此各执己见的争吵,於是只静静站著。他父亲却好像不知道他来了一样,自顾著摆弄他的花,一直到最後一盆花也修剪完毕,才放下剪子,好似漫不经心地说:“桌上有张八十万的存折,你拿去吧。”
柳恒澈尚未反应过来,他父亲已经立起身来。虽然年近花甲,老头子却还是中年人的精神劲,柳家兄弟继承的就是他的高个,一米八的老子看著儿子训话:“那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老婆本,你爱怎麽花就怎麽花。还有,抬起头来,我柳元玺的儿子没做过的事打死也不承认!”
柳恒澈震惊无比,只来得及喊声:“爸”。
老头摆摆手,问他:“你接下去打算做什麽?”
“先结清对新丽影的债务,然後找份工作,还钱。”
“找什麽工作?”
柳恒澈沈默良久,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当初他是怀著怎样的理想和笃定的信念,甚至不惜放弃大好前程,与父亲决裂,被弟弟辱骂也要入得这个圈子,如今不清不楚地就被踢了出来,是要就此放弃还是要继续挣扎?还……有没有他挣扎的机会?
“先找份普通工作吧,我也没工作经验,但大学文凭还在,总要先把欠别人的钱还上。”
老头子点点头:“工作还钱可以,哪里跌倒哪里爬起。”
“爸?”
“长坏了的枝头剪掉还能出新芽,你难道想这六年努力就此白费?”老头背著手,“下次进这个家门,最好是你功成名就的时候!现在,拿了存折给我滚出去。”
给新丽影的赔款最後缺两百三十四万,家里给了八十万,萍姐借了二十万,影迷凑了六万,小杨两万,过去无意帮过忙的旁人凑了三十多万,还差将近一百万。柳恒澈信用破产,银行不给借贷,已著实再无办法可想。眼看就要到赔款期限了,他甚至动了借高利贷的念头。然而那天早晨,在他准备出门借贷之前,却有人按响了他临时借住的房子门铃,柳恒澈打开门,看到一张熟悉也陌生的脸。
“我听小杨说你还缺一百万。”周远志风尘仆仆,连脸上的汗都顾不得擦,他从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破烂包中小心翼翼取出一本书,抽出里面夹著的一张支票:“我借给你。”
第十六章
柳恒澈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救命的一百万,他带著所有的钱最後一次去了位於源茂世嘉十九楼的新丽影办公室。
这一天是十月七日,节气:寒露。
早晨下了一场细碎的秋雨,柳恒澈踩著略带湿意的道路出门做最後的交割。支票加上现金,律师当场清算了数额,双方达成协议,艺人柳恒澈的名字正式从新丽影艺人名单中剔除。手续一点都不麻烦,宣读、清算、签字,最後轻轻一点鼠标,删除。
柳恒澈上午十点到的办公室,十点三十三分十五秒已经办完所有手续,新丽影负责出面的管理人面带笑容站起来,欠身与他相握,手掌温暖,动作有力,仿佛饱含无限热情。他说:“柳先生,祝你未来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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