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三十八九岁的中年男人,魁梧,成熟。丁文看了他几眼,没有站起来。
这就代表同意了。
按照惯例,应该是去个僻静街巷的小旅馆开房间。但是那天晚上,那个中年男人也许是太急了,也许是想体验在野外的刺激,他搂着丁文进了公园最深处的草丛里,就迫不及待地压倒了丁文,扒下了他的裤子。
丁文也很久没做了,也很激动,两个人都忘情地就在草丛里做了起来。
那个地方人迹罕至,又是三更半夜,几个小时都不会有半个人影。本来不会被人发现,但是丁文的运气实在太不好,这一晚正好有两个片儿警来这儿巡逻,本来也走不到这块地方,但其中一个想撒尿,就往草丛里过来了,过来就听见那边有不正常的响动。
被片儿警的手电筒照到的时候,那中年男人粗壮的玩意儿正捅在丁文的屁股里抽插,两个人连躲都没法儿躲,都惊呆了,最不可见人的隐私的部位全都暴露在手电的强光下。
“出来!都出来!”
片儿警一开始没看清,以为是男女搞对象在这儿乱搞,等见到战战兢兢出来两个男人,片儿警先是惊愕,然后鄙夷又不屑地笑了起来。
“又是兔儿爷!”
“把裤子穿上!跟我们走!”
丁文就这么被带进了派出所。他在里头蹲了一夜,也饱受了精神上的折磨。
那个中年男人和丁文又惊恐又羞耻地,瑟缩在角落,被派出所的警察们围观。
“知道为什么抓你们不?”片儿警嘻嘻哈哈地问丁文。
丁文一声不吭。
“流氓罪!耍流氓!太不要脸了,在那儿就搞起来了,哎哥几个,你们是没看到,哎哟哟当时啊……”发现两人的小警察添油加醋地跟其他片警描述那个场面,用词极其露骨,说得几个男人们都发出了又鄙夷又欢乐的笑声,听见那刺耳的笑声,丁文深深地低下了头,眼泪涌进眼眶……
“哎,你们谁是男的,谁是女的?”
“你们去精神病院看过没有?”
“你们跟女的能搞不?搞过没?……”
……
在片儿警眼里,这些“兔儿爷”都是取乐的对象。每次抓到,都会这样取乐他们。他们觉得这些人都是脑子有问题的人,都是病人,是流氓,有伤风化,是社会的畸形,有病也不去治,活该一辈子都是兔儿爷!
丁文一直蹲在地上低着头,任警察们说什么笑什么都没有反应,直到片儿警说天亮要通知单位来领人,丁文才有了反应,他恐慌起来,哑着嗓子说,求求你们,不要通知单位,我,我出钱,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片儿警必须要个保人来保他出去,丁文无奈之中,就想到了杨磊。
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就想见杨磊,那是他心里唯一的光明,温暖……
杨磊进派出所带丁文走的时候,丁文始终低着头,头都不抬起来。杨磊办手续的时候,那些片儿警边办着,边用眼角扫着杨磊,眼神怪异,似笑非笑,眼里的意味很明显。
丁文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后面那个抓他的小警察嘲笑了一句:“兔儿爷!下次别再光屁股了!”
一句话一屋子的警察都在乐。
丁文的肩膀都颤抖了一下。他痛苦地把头埋得更低。
杨磊光火了。兔儿爷是一个非常侮辱性的词汇。
“说什么呢?你嘴里放干净点!”
杨磊转回身,就瞪着那个警察。
“怎么的?你横什么?他就是流氓!我见一回抓一回!”
“他犯了哪条法?你说出来听听,法律原文!第几条,第几句!”
杨磊坦坦荡荡,俯视那警察,逼问。
“……”小警察语塞了。虽然那个年代都把同性恋当流氓罪抓,但是法律条文上确实没有相关规定,一条都没有。
“算了算了,杨磊,算了……走吧……”丁文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杨磊一直把丁文送回了他的住处。
那一晚,丁文失声痛哭。
“……我犯了什么错?!我天生这样,这是我的错吗?!……我没杀人,没偷没抢!……我也不想这样!我能怎么办?!……这是我的错吗?!……”
“……磊哥你知道吗……我真想死,好几次都想死……老天爷把我生成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啊?……”
丁文摞起袖子,胳膊上有触目惊心的自残的痕迹。
“……我真恨自己,恨起来就划自己一刀……我不想再找男人了,我也是人,我也要被尊重!!……我他妈的受不了了……受不了……”
丁文歇斯底里地发泄,痛哭,他一遍遍地说,如果有下辈子,他再也不要爱男人,他宁愿当猪,当狗,也不要当同性恋……
杨磊目睹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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