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交握的右手停在半空中,庚衍与黑帝斯彼此对视,片刻后,一起笑了。
庚衍并没打算问黑帝斯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正如同黑帝斯也不会向他询问他此行的来意。既然一开始就挑明了身份,那就不必再说那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庚衍掀衣落座,直截了当道:“朕许诺五年内不对黄昏国动武,你要将血屠解散,离开长安。”
“五年太短,至少十年。”黑帝斯微笑着道。
哪怕血屠在北地经营了数百年,只有区区五年的话,也无法使杨宝宝的血族黄昏帝国真正在北地站稳脚跟。虽然兽人种在历史上一直是血族的附庸,可毕竟千年已过,这种臣属关系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坚固牢靠。新生的血族帝国想要全盘掌控北地,十年也还是太短,但黑帝斯估量的没错,这已经踩到底线,庚衍绝不可能再给它更多的时间,让它在眼皮子底下茁壮成长。
庚衍手上掌握着血屠不可对人言的秘密,黑帝斯同样也有着杜忠这张牌,然而他们的证据都不充足,甚至无法拿来当成威胁对方的筹码。而明面上讲,庚军是庚衍苦心栽培留有大用的棋子,新生的黄昏帝国是黑帝斯必须保护的软肋,他们都有办法也有能力插给对方致命一刀。
“可以。”庚衍道,“但血屠名下在中土的所有产业,都要移交给庚军,此外血屠七十三必须自尽,除了杨宝宝,血屠王三代以内的直系血脉,一个不留。”
从头到尾,黑帝斯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就那么微微笑着,冲庚衍点了点头。
“成交。”
………………
血屠宣布解散,在公会注销了团队资格,这支荣耀了近千年的传奇佣兵团,给自己的传奇画上了终点。而随后震惊的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众人,赫然发现庚军接手了包括血屠会馆在内的,所有血屠名下中土的产业,这其中蕴含的信息叫无数人夜不能寐。
接着又传来血屠七十三以死谢罪的消息,那个疯狂而年轻的最后一位血屠王,在长安南城,血屠会馆的正门前,挥剑斩下了自己的脑袋。
这一系列变化来的令人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一切都尘埃落定。庚军毫不掩饰的接收着血屠的众多遗产,几乎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这是我的手笔。
逼迫血屠解散,甚至逼死了血屠七十三,庚军究竟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才能令血屠连正面抵抗也不敢有,就选择了投降认输?细思恐极。长安的各方势力在将对庚军的警惕提到最高等级后,也彻底打消了此前生出的窥伺之心,至少在没弄清楚庚军的底牌之前,他们绝不会轻举妄动。
于是长安城,就在这种紧张而平静的气氛下,毫无波澜甚至是顺理成章的掀过了新的一页,辉光势衰,血屠解散,庚军一家独大,属于庚衍的时代,真正到来。
………………
将时间往回拨一些,在遥远的西陆,一间宫殿中,李慎睁开了眼睛。
他沉睡了足足两天。
身上穿着柔软光滑的睡衣,李慎仰面躺在宽大的床榻上,漆黑的独眼有些茫然眨了眨,过了一小会,他的意识才真正从朦胧中苏醒过来。随即他感受到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以及前所未有的虚弱,身体里空荡荡的,他再也感受不到源能的存在,无论是体内,还是外界。
——他的源脉,废了。
没有了源能,恢复成一介凡人的李慎睁着眼睛发呆,良久,缓缓抬起左手,举到眼前。金属锁链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他这时才发现套在手腕上的那只锁铐,颜色暗沉而内敛的金属圆环,一指宽,半寸厚,并不大但却相当有分量,上面接着条二指粗细的锁链,内侧与皮肤间留有能够勉强塞进一根小指的空隙,可能是为了防止磨伤,他的小臂上裹着一条轻软的衬套,从手肘下方一直保护到手掌下缘。
李慎看着那锁铐,半晌,从喉间发出一声沙哑的嗤笑。
“您醒了。”
一名身穿典雅服侍的中年女性出现在床边,双手交叠在小腹,向李慎躬身行礼。随后,她表情平静的开口道:“我是侍奉您的女官,名叫白琴,有任何需要,您都可以吩咐我。”
李慎看着她美丽却显得有些呆板的面孔,沉默片刻,问:“这是哪?”
“这里是枫露宫。”白琴回答道。
李慎知道自己会在这里,肯定是因为庚衍,联想一下对方的皇帝身份,和这所谓的枫露宫,他猜自己是被关进了庚衍的某座别宫,变相的囚禁起来。
他当然不知道所谓的枫露宫,实际上是神圣光明皇帝陛下本人的寝宫。
短暂的走了会神,李慎用手撑着床褥,试图坐起来,白琴站在旁边,表情恭谨而平静,并没有上前搀扶的举动。严重虚弱的李慎根本使不上力气,刚撑起半个身子手肘一软就又往回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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