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衍用了十年时间来了解李慎,正因太过了解李慎,所以在庚军时他从未怀疑过对方会背叛自己,然而此时此刻,当他终于将李慎完完全全的握进掌心,却也终于体会到了患得患失的心情。也许有一天他终将撬开李慎的内心最深处,在里面镌刻上自己的名字,也许永远也不会有那样一天。然而连庚衍自己也不清楚,到那时,他究竟能不对李慎交托全副信任。
他想要的太多,无意识中会将那些东西与李慎放在天平上衡量,从而有些可笑的在其中寻找着所谓的平衡。
一根烟抽完,庚衍站起身开始脱衣服。他一边脱一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然而从刚才出去让护卫们从包厢周围退开时,疯狂的念头就已经在他脑海中扎根。脱掉大衣,解开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庚衍走到李慎面前,解开对方头顶的发髻,揪着散落的黑发,狠狠吻了上去。
“想我放弃?你休想。”
………………
从外面回到枫露宫后,李慎与庚衍又从浴池中一同滚回了寝殿的床上,一开始的号角是庚衍吹响,最终不肯放手的却是李慎。简直像要把心中郁塞的愤怒燃烧殆尽,战至筋疲力尽,两败俱伤。
庚衍跪坐在床上,体内仍含着李慎的欲望,汗水打湿了他的面孔,丝丝金发黏在颊侧,他目光有些迷蒙的注视着李慎,低声道:“你恨我吗?”
李慎的胸膛起伏着,漆黑的独眼定定注视着他,良久,伸手拉下他的脖颈,沉默的厮吻。
荒唐的令人思维错乱的白天过去,夜晚降临,餍足的两人叫白琴送来夜宵。庚衍靠坐在床头,手上端着餐盘,李慎枕在他腿上,偶尔张嘴咬住对方递过来的点心。
“你对外是怎么说的?”李慎闭着眼睛问,“说我已经死了?”
“嗯。”
“封河呢?”
“来闹过,被黄沙带走了。”
“为什么要杀杨火星?”
“李铁衣用他做圈套,他必须死。”
“海棠的事,也与你有关?”
“嗯。”
“你到底想要什么?”李慎睁开了眼睛,问,“你已经是光明帝国的皇帝,还想成为长安的王?接下来是一统方陆?”
“嗯。”庚衍放下餐盘,擦了擦手,俯下身亲了亲李慎毫无知觉的金色右眼,“还有你。”
“无论站在哪,我身边的位置,都是你的。”他捧起李慎的脸,眼中含着深沉而疯狂的情感,低声呢喃道,“是无上荣耀,是无底深渊,你都要陪我一起去。”
李慎合上眼,摇了摇头,叹息道:“太远。”
无论荣耀还是深渊,抑或他们二人之间,都太远了。
庚衍当夜返回长安,李慎睁着眼睛直到天亮。他第二天照例去庭院中练拳,按部就班的修炼,五天后白琴端来一碗虹玉髓,他沉默喝了。
倘若说系在他身上有一根弦,之前白琴还能听见这弦时而紧绷欲断,时而松弛麻木,此时便只能感觉到一片万籁俱寂。她愈发看不懂李慎这个人。
时间流转,不知不觉,距离定下的大婚之日还剩三天。
李慎的礼服已经做好,被送来与他试穿。白琴一个人伺候他将繁复层叠的礼衣一件件穿好,这礼服本就是仿着历代皇后的制式改做,然而李慎穿着并不显违和。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在这华丽礼服的衬托下,简直叫人移不开视线,当他收敛起眉眼间的戾气,一派沉郁的对着镜子,镜中人就如同画中天仙,连白琴也不觉看痴了。
“好看吗?”他突然开口问白琴。
白琴愣了愣,才低头答:“好看。”
李慎唇角溢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抬手摘下脑袋上沉重的凤冠,吩咐白琴帮他将这身穿上去连动弹都不自在的皇后礼服。末了对这礼服的好坏不置一词,径自去了浴池沐浴。
还有三天,他就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着这玩意,嫁给庚衍。
话是自己说的,庚衍履行了约定,李慎也没理由反悔。他将头沉进温热的水中,屏住呼吸,令大脑放空,不去思考,不去挣扎。
没什么大不了,他是李慎,所谓绝境也不知见过多少次,只要没有死,只要还活着,他就不会认输。
………………
大唐历九九九年五月十四日,西陆,光明城枫露宫。
明天就是大婚,连一贯对李慎的学习进度不上心的白琴,也向李慎提出要复习一下婚礼流程上几个比较重要的关键点。庚衍赶回来的时候,李慎正在跟白琴模拟婚礼上的情景。
他站在门口,看李慎皱着眉摆出与白琴携手向下方挥手的姿势,那只挥动的胳膊跟木棍一样僵硬,忍不住噗笑出声。
白琴发现了庚衍的到来,急忙躬身向其行礼,庚衍摆摆手让她退下,走过去从身后搂住李慎的腰,握住他的左手想帮他矫正姿势,结果一握上去才想起这里面还打着钢板,硬梆梆的也是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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