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不能离开长安……他正在消失。
已经没有时间了。
庚衍迈开脚步,他所期待的未来,不能没有李慎。这不需要考虑,也没有任何疑问,事到如今,他们的生命已彼此相融,生相随,死亦然。
一只手从身后拉住了他。
“大帅,这里就交给我吧。”
已经不算年轻的面孔上挂着平静的笑意,比利将背上的李慎放下,轻轻推进庚衍怀里。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冲力带着庚衍与怀中的李慎向天空弹起,在庚衍有些震惊的目光中,留在地面上的比利埋头冲向阻挡在进路上的炎狼顾东,身后是纷涌而至的佣兵们,紧接着,整片地面震颤着摇晃起来。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了整片南郊,甚至连长安城中也有余音回荡,庚衍与李慎被爆炸的冲击波向外震开,从腾空而起的巨大烟云飞出,狠狠砸进远处的地面。所幸有身上防护罩的保护,才没有被震成一摊碎末。
短暂的失神过后,庚衍动作僵硬的爬起身,摇摇晃晃来到被震脱手的李慎身边,将那具一动不动的身体拉到背上,奋力向前迈出脚步。
每一寸骨骼都在呻吟作响,心脏砰砰狂跳像是要爆炸,自我暗示的力量正在消退,巨大的痛苦和被压榨过极限的身体反噬席卷而来。密密麻麻的冷汗从脑门头皮里往外渗,庚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绝不。
如果没有前世今生,他永远也不会懂得这样的感情,如果这个世上没有李慎,那么也就不会有庚衍的存在。他应该是光明帝国高高在上的皇帝,追逐着权力而生,为了自己的野心而活,他的生命中充斥着阴谋与背叛,所有人都是他手上的棋子与筹码,他的王座下陈列着无数光彩夺目的战利品,他的头颅上悬挂着随时都可能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并不是厌倦了权力与野心,也不是渴望于什么所谓的爱情,他只是找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庚衍跪倒,咳血,爬起来继续走,再跪倒,再咳血,再爬起来……被人造器官修补的内脏在崩溃,血液从他五官狰狞漫出,当又一次跪倒在地,他的右腿胫骨终于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再也无法承担这远超了本身极限的压榨。
庚衍垂着头跪倒在地,一下下粗重而虚弱的喘息着,他缓缓放开托着李慎腿弯的双手,撑着地面一点点俯下身,背着背上的李慎,拖着断掉的右腿,像条狗一样在地面用四肢爬行。
从爆炸中脱身的佣兵们追了上来,虽然已经寥寥无几,但能从那样的爆炸中活下来,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实力。然而当他们追上背负着李慎在地上爬行的庚衍,想要上前解决掉目标时,却被最先赶到的炎狼顾东横刀挡住。
“顾东,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单手倒提着赤红的巨刃,一贯以嚣张面目视人的炎狼顾东,此时却显得有点阴郁,他皱着眉凝视着不远处那道艰难而狼狈的身影,似是说给对方,又似是自言自语道:“只是看着不舒服罢了。”
“就冲你这句话,我留你一命。”
一道带着冷漠笑意的声线突兀在顾东耳边响起,他愕然瞪大眼,就听身后砰砰砰数声重物落地的声响,除此之外,竟是无人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
夜风撩起封河凌乱披散着的黑发,显露出底下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手上握着滴血的薄刃,他微微扭过头,看向仍在向前爬行的庚衍。
狼狈不堪,却又决绝疯狂到了极点,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第216章 那一天(上)
春光明媚,一脸郁气的李慕白走下车,狠狠摔上车门,抬脚进了辉光会馆。被他撂在后头的跟班甲急匆匆追上来,闷着脑袋跟着,大气也不敢出喘一口。李慕白一路回了听风阁,扯开身上的大衣随手一丢,蹬了鞋子上楼,一边走一边脱衬衫,那跟班就弯着腰在后头捡,等到上了二楼,他身上已只剩一条裤子,一名小侍童捧着素袍低眉顺目站在楼梯口,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他家少爷脱裤子。
“回来了?”
二楼一间房门打开,封河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眼正系着袍带的李慕白,问道:“情况怎么样?”
李慕白呵呵一笑。
“一个二个脸大如盆,都忘了自个姓什么。”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摆摆手叫跟班甲和侍童退下,领着封河进了旁边的书房。将整个人投进书桌后宽大的靠椅,李慕白疲倦的搓了把脸,皱着眉道:“庚衍必须死,李慎可以留……这是他们的底线了。”
封河反手扣上门,一脸诧异道:“弄死了庚衍,等李慎醒了,他们打算怎么办?洗干净脖子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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