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东工研究院的西北方向,则是长安城唯一的军用空艇起落场,通称燕破原。长安城上空是禁飞领域,城内所有佣兵团的军用空艇全部在此进行起落和停靠。这里也是有名的修罗场,刚刚在外面因为对立任务而厮杀回来的佣兵,可能刚下空艇又迎面撞上,于是撸起袖子再干一场简直太正常。
李慎将车停在燕破原外,扛起薛白狼往里走,一路经过两拨正在拼杀的人群,安然抵达起落场角落的一架小型空艇前。艇边的起落架台阶上坐着个白头发的年轻人,正低头吃着半个白面馒头,他看见李慎,便赶忙揣起馒头迎上来。
“就你一个?其他人呢?”李慎问,把肩上的薛白狼放下来。
年轻人伸手搀扶住薛白狼,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我让他们吃早饭去了。”
“那你也去吧。”李慎在他那头白毛上揉了把,表情很有点小宠溺,“别啃馒头了,我在这看着……慢慢吃,不急。”
年轻人略显苍白的面颊上泛起肉眼可见的红晕,他低头应了一声,匆匆转身离开。这反应看在一旁的薛白狼眼中,也不由在心中暗道一声造孽。
李慎撑着腿坐到方才年轻人坐过的台阶上,有些出神的打量着远处正不断起落的各式空艇。长安城内登记在册的佣兵团有一千来家,这其中还不包括从外地跑来抢食的野团,作为全方陆佣兵公会的总部,汇聚在长安的佣兵难以计数,少说也有数十万,这样的盛况恐怕连当初一手建立这座城的佣兵王李三多都意料不到。
天下英雄尽在长安。
“你打算送我去哪?”薛白狼倚在起落架的铁栏上,开口问。
“东极顶,我跟那的守崖人有些交情。”李慎头也不抬的答,声音里带着些感慨,但更多是释然,“他那都是些活腻了想死的神经病,跟你很有共同语言,生活条件比较艰苦,不过我想你也不在乎。东极崖那么长,你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边等死,一边帮着挡挡崩流……有空的话,提前把坟挖好,守崖人会帮你收尸。”
薛白狼微微皱起眉,渐渐又松开,他低头看着李慎,问:“你送我走,不怕东工找你麻烦?”
“我的麻烦还少吗?”李慎笑的颇无所谓,“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安心去吧。”
其实薛白狼还有一句话没有问出口,李慎为什么要帮他,这个问题,他觉得似乎也不用问了。李慎这个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口口声声说别人是神经病,他自己才是别人眼中的神经病。
不过也正因此,他才是李慎,而不是旁的别的什么人。
举世皆知,长安庚军李慎,天下英豪,无人出其左右。这样的人,本就该是翱翔云端的龙,不受世间常理束缚,不被他人看法干涉,自由自在,为所欲为。
但李慎却并不自由,也并不快乐,薛白狼看得出。
“我可不会跟你说谢谢。”他眯起眼戏谑道,“我落得今天这般地步,也全是拜你所赐……东极顶很好,李慎,哪天你要是活腻了,记得去找我,我会将你的坟一起挖了。”
李慎嗤笑出声:“做梦吧,我才不要跟你埋在一起。”
几缕并不温暖的日光从天空中洒落,李慎抬起头,与薛白狼对视一眼。于无声中,相视而笑。
——过往恩仇,一笑泯尽。
………………
送走薛白狼,李慎一边往外走一边思考:是该去会馆报个到,还是回家继续睡觉?正想着呢,兜里的通讯器就响起来。
是大帅。
“你在哪?”庚衍开门见山问。
李慎左右看一眼,说我吃早饭呢,马上就去会馆。
“你现在马上来见我。”庚衍的声音很严肃,开口给李慎抛下一颗炸弹。
“于老死了。”
十二分钟后,李慎一把将车门甩上,匆匆踏进会馆大楼。他脑子里写满了不可能,但同样也无比清楚,庚衍不可能拿这事跟他开玩笑。
到顶楼,他没敲门便进了庚衍的办公室,一抬头,才发现里面龚云和林国都在,到嘴边的质问便下意识咽了回去。
庚衍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看手上的验尸报告,于峰是半夜死在自己家中,在睡梦中被人捏碎了喉咙,死法堪称简单粗暴。老大夫一生悬壶济世,圣手仁心,却没能落得善终。这件事,庚军必须追查到底,让老人家死后得以瞑目。
而且这事,到处都泛着古怪。首先,老人是得罪了谁?才会遭此横死?其次,他住在庚军的内部居住区,那里二十四小时都有着严密防卫,又是谁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其家中悍然行凶?
庚衍放下报告,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李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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