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就在这遍地的哀恸中,恭亲王反而渐渐缓了过来。
皇帝陛下病重已久,其实北明上下所有人都早已准备着这一天了。真正难以接受这一大变的,大抵只有那位小太子而已。
对更多人而言,皇帝陛下驾崩于此时此刻,并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恭亲王长叹了一声,忽然一撩下摆,跪坐在地。
他却是面对着羽鸿意跪下的。
跪下之后,恭亲王很快磕了一个头,口中唤道,“陛下……新皇陛下,还请你尽快臻选登基之日。”
遍地的痛哭声都猛地安静了一瞬,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恭亲王。小太子脸上还挂着泪水,整个人茫然无措。李大将军更是额头青筋直跳,险些直接破口大骂。
恭亲王却叹了口气,终于展开了手中那一卷锦帛,“先帝遗诏……禅位于北宜将军羽鸿意。新皇登基,实至名归。”
听到这话,别说其他人了,就连羽鸿意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惊讶之极。但在那锦帛之上,又确实按着玉玺显眼的印记。而且根据羽鸿意方才所见,这锦帛正是恭亲王在先皇的示意下拿出来的。
这确实是先皇临终前的意思,真正的先帝遗诏。
陆陆续续,有人跟在恭亲王的身后,面朝着羽鸿意跪拜下来。
好半晌,就连那李大将军,也在脸上神情抽搐数次之后,终于叹了口气,同样面对着羽鸿意跪下,“恭迎新皇。”
羽鸿意从恭亲王手中接过先帝遗诏,眸光复杂地看了先帝的遗体一眼。
初时的惊讶过后,他已经明白对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改朝换代必定会有血流成河,而如今既然大局已定,更多的牺牲根本毫无必要。只有先帝主动禅位,才能避免忠臣寻死,才能为北明留下更多的元气。道理虽然如此,能做到的人却是不多。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先帝确实是个人物。只可惜一直被病痛所累,否则也不会让丞相那些人将朝廷把持到这种地步。
“臣接旨。”羽鸿意道。
“新皇万岁!”众人齐呼。
只有小太子全无反应,整个人仍旧茫然失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将太子带回东宫去吧。”羽鸿意道。
宫中的亲卫带着复杂并包含同情的目光,在小太子微弱地挣扎之下,不庸质疑地将太子带了出去。此日之后,无论这小太子一直以来是以怎样的身份生活,从小到大接受了怎样的教育,是否一直都在为将来能接手这个国家而努力,他都注定只能沦为一个尴尬的角色。甚至于,太子或许已经无法再被称作太子,或许已经无法再踏出居所一步……只要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一切都在羽鸿意的一念之间。
恭亲王的脸上流露出一点不忍,却身形不动,始终向羽鸿意表达着自己的忠诚。
哪怕他和先帝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哪怕他是天生的先帝党羽,但是自从那日收到了齐宏所发出的那封求助信……恭亲王在无数个夜里仔细看着那封信,越看便越知道,只要他还顾念着齐宏那个儿子,他便早已和羽鸿意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登基之事不需太过讲究,具体事宜隔日再议。”羽鸿意道,“现在先散去吧,止了城中的战火,再将先帝驾崩的消息昭告先天。”
李大将军叹了口气,恭敬领命。
恭亲王临走之前,还塞了羽鸿意一本名册,上面写满了北明朝中现有的百官。这些官员分别都属于什么势力,有哪些已经被拉拢,有哪些可以争取,还有哪些曾是丞相党羽、朝廷败类……每一条都清清楚楚,实乃一份大礼。
羽鸿意笑着收下这名册,又叫宫女内监好好收殓先帝的遗体,便离开此处,步入宫城的大殿之中。
大殿中已经堆满了人,全是羽鸿意自己养出的部下,慎思和那些花男也已经回来了。相比之前所见的压抑气氛,此地此时却是喜气洋洋,恨不得张灯结彩。
羽鸿意也不禁收起方才的那点悲意,忍不住大笑两声,振臂高呼,“我们赢了!”
“赢了!”
“我们赢了!”
“老大万岁!”
众人纷纷跟着他呼喝,好些都同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羽鸿意被这欢喜的气氛感染,不禁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让这个孩子也感受到此时的喜悦。
看到他这突然的动作,众人的脸却都猛地抽搐了一下。
“怎么了?”这异样叫羽鸿意又困惑起来,“我说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有什么赶紧老实说来,别着逼我主动去查。”
“没有没有。”众人顿时连连摇头。
但羽鸿意的话已经撂下了。片刻之后,还是有人忍不住硬着头皮坦白道,“老大,真的没有什么,只是我们最近听说了一个荒谬的流言……说是你肚子里面怀了一个孩子……哈哈哈,怎么可能嘛!我们当然知道都是假的,就是想到上面去的时候,有些控制不住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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