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近些年里,私底下直呼宋观名字的次数多了,宋观对此说不上具体缘由,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直觉的确是没有错的。
有些不能碰的东西,偏偏总是一直放在眼前,这难免让人生出点复杂的心思。这就是为什么曾经有人谈论犯罪时候会说,诱惑一个人去偷东西,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东西放在那人唾手可及的地方。
蒲太后看着宋观,这室内四面的窗大开着,白晃晃的日光照耀进来,像暴雨似地倾泻下来,太后的眼眸映着日光,便也有了一种波光潋滟的盈彻意思。明明心知宋观这个人自己不该动,也不能动,但有时候离得太近了,他就想着,若能伸手摸一摸,即便不可能属于自己,那也是好的。因此有时候会有一些游离于暧昧边界的小动作,就是那种会让人心有所感,但又觉得说不大出口,是可以用“想太多”来遮盖而过的小动作。
不过若要仔细来说,他最喜欢的,其实是当面念出对方名字的时候。
这是由唇舌纠缠着念出的二字,总带有一种隐晦的缱绻亲昵在里头。神怪故事里,一个人若是告诉了妖鬼精怪自己的真名,便是上天入地再也逃脱不得了。那些妖鬼白日里问了名字,夜里便找寻过来要吃人。他可以想这个过程里,那些妖鬼是一步一步如何替人除去了衣裳,再用舌头一点点舔过了,然后连皮带骨地整个人都吃下去。应当是连点碎屑都不吐出来,吃得甚是心满意足。这是十分直白暴虐的血腥欲望,却也最畅快淋漓。不然除此之外,还能如何将一个人占有得更彻彻底底呢?
蒲太后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宋观,大抵压抑得太久,有些念头便如同生蛆的尸体一样,变得十分下作不堪。他想到这里笑了一笑,垂了眼帘,掩去那些细密蔓延出来的小心思,从一旁抽出一个折子,又成了众人眼前优雅自若的模样,蒲太后看着宋观,缓声说道:“哀家得了一份名单,也不知上头哪些人是堪用的。宋爱卿识人甚准,倒是要你过来一些替哀家瞧一瞧了。”
这样一通捋下来,宋观撮合蒲小公子和主角受的计划竟是进展得十分顺利的。他是在一开始就顺顺利利地将那两人送到一处办公扎堆,后面的故事,后来托身边八卦同僚的福,也得知了个囫囵大概,是知晓这两人相处模式颇为欢喜冤家。
听说主角受和蒲东仪是平日里看着吵吵闹闹,连吃个梨都不让对方,但若对方出了什么事,又绝对会出手相救。宋观一同僚讲到高兴之处,眉飞色舞,连自称都只剩了“我”,他说:“……那日惊马我是在场的,可吓人了!还道是上官这回是要不好,结果危急之下蒲将军出来把人救下,为此还折了右手。唉哟我早说了他们两个之间不只是那般回事吧,你们都不信。他们两个分明就是年轻小两口的相处模式啊,别看表面上别别扭扭的,其实心里头都好着呢!”
宋观面色淡定地听完八卦,然后翻出脑海中的大纲再核对了一下那一段“他他他”,发现蒲小公子和上官宴的相处形容,果然和大纲描述的十分吻合。为此宋观心中一直压着的大石是终于被卸下了,简直有点高兴得要原地旋转九周半再向后翻腾五周半抱膝直飞区间鸡蛋君。也因着这个缘故,之后他为了公事再见到蒲小公子时,不管对方再怎么掉脸子给人看,宋观都是心情轻松愉快很好说话的。
这样一来,他需要操心的,也就剩下“青楼道具play”和“跑去边疆送死”两件事情了。因为“改令”一事实施得很成功,主角受之后因此被提拔升职,是正巧卡着了可上朝的官阶末端。有这个职业背景在那儿,宋观盘算着以后要把主角受邀请出来参加青楼机会活动什么,就会容易很多,而且还显得合情合理。眼下只需等边疆战事大爆发,等两国打得死去活来,他这个没什么卵用的丞相,到时候就偷偷摸摸地道具了主角受,然后转头再以成全大义之名马不停蹄地跑去战场送死,真是想想都计划完美啊!
如此一番规划思量,宋观人生目标一下子就提炼缩减了,他一时觉得,朝务,大哥,两派纷争什么的,都彻底离他远去了,为此他上朝就上得颇为敷衍心不在焉。
这一日小皇帝正冷笑着将下头呈上来的一份折子批得来是从头到尾都不是,宋观立在底下,一副很恭敬的模样,但其实内心正神游天外。小皇帝在上头说着说着,目光一转,冷不丁就这么将手头的折子一把扔到了宋观脚底下,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宋二公子说:“对于此事,宋丞相你可有何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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