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宋观不再开口,这一声有气无力的“嗯”之后,他们两人之间也就一时无话了。
宋瞻坐在床旁,还握着宋观的手,对于彼此之间的沉默,他并不在意。两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对望了了一会儿,窗外忽然一声夜鸟啼鸣,也不知道是品种的鸟类,粗哑的叫声,听着倒像是乌鸦。而宋大公子在这声鸟啼惊动声中,是身体倾靠了过来,他一只手撑在了宋观耳边的锦被上,垂眼盯着床上的人,然后慢慢俯下了身。
宋观不知道宋瞻要干什么,一时有点受惊过度。这些年他在外头摆那丞相的架子,摆得很是见风见雨,但尽管如此,他每次遇着大哥的时候,依旧还是挺认怂的,更何况此次又是在病痛之中,他自然撑不起那“虎皮”,于是就这么直愣愣地傻眼看着宋瞻松了握着自己的手,转而俯身撩开了自己上衣下摆,而后又摸上了自己的一张肚皮。
肚皮这块地方一直以来就是动物的要害部位,因为柔软,不设防,花花肠子和脾肺肝脏都在区域里面。宋观被那不属于自己的掌心温度给烫得哆嗦了一下,本能地就要往旁边滚去,是要躲开宋瞻的手掌,但好歹侧过半个身子之后又回过了神,于是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动作。在紧张之中,他不自觉地抓住了一缕宋瞻的头发,声音不太明显地发着颤,叫了一声:“大哥……”
宋瞻按了按宋观的肚皮,他手心的温度比宋观皮肤高出很多,宋观的肚皮摸着温温凉凉的,他忍不住多揉了几下。手指在这过程里向上慢慢摸索到了胃部的地方,宋瞻说话语调依旧冷冷的,一时有种什么温情意味都没在里头的凉意,只是说话的内容却截然相反的是:“揉揉就不痛了。”
宋观:“……”
大哥你为什么可以用那么冷酷的表情,说出这种哄小孩一样的话……
宋观觉得自己的胃好像更疼了,一张肚皮一直剧烈起伏地收缩着。宋瞻摸着宋观的肚皮轻揉了两下之后,微微一顿,收回了手,宋观见状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结果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看见对方回身神色冷淡地除去了脚上鞋袜,然后翻身上了床。宋观整个人都不太好,心中惨叫不是真的吧,不要这么兄弟友爱啊大哥,请答应我让我像以前一样自生自灭好吗大哥!但对方不知他心中所想,又或者,哪怕知道了,也是不会在意的。
宋瞻不容拒绝地将宋观搂到了怀中,一只手按上宋观的肚皮。其实这力道是刚刚好的,揉得也十分有技巧,的确是能缓减疼痛。然而宋观在一惊一乍里,胃部痉挛起来,倒是疼得更厉害了,额际都渗出了豆大的冷汗。宋瞻望着怀里那一张用煞白来形容是完全不为过的脸,一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难得迟疑了一下,才在宋观耳边轻声问道:“这样疼?”
贴得近了,宋瞻说话的气息呼吸便都落进了宋观的耳朵里。宋观是没力气回复这样近乎于废话的问题的,整个人都不自觉弓起身子。宋瞻看他疼得实在厉害,便放开了他,是下床去外间倒了一杯冷茶。宋大公子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那是他平日里吃的用来治疗心疾的药,这药有镇痛效果,无病之人也可吃,不会产生别的作用,而且还有养身的效用。他从里面倒出了药丸泡进杯水之中,等药化开了,然后回到床上,将宋观半扶起来揽在怀中便喂他吃药。
宋观是喝了一口便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因为太苦,他在疼得发抖的情况下,闹了点还不算太让人头疼的脾气,是将脸别到一旁,不肯再喝宋瞻喂他的药水。
宋瞻看着宋观皱眉模样,觉得对方此刻表情就像一只愁眉苦脸的大马猴。他想到这里没什么同情心地笑了一下,动手捏了捏宋观的脸,随后强硬地把剩下的药水都给宋观给喂了下去。
有那么一些药汁便在喂的过程里漏了出来,宋瞻并不在意地用自己的袖子给宋观擦了擦。因着这一阵里的疼痛,宋观是整张脸都疼得没什么血色了,嘴唇更是暗淡得透出一种灰粉的颜色来,偏偏深褐色的药汁沾染在其上,便显得十分得触目鲜明,宋瞻正俯身要用袖子擦上去的时候,微微地停顿了一下。床头白纱灯罩之下的烛光幽微晃动,那些光亮因为透过外头了灯罩上的灯纱纹路,便显现出了一种仿若水文的波动。宋瞻垂目看着宋观,他的面上落下了波纹似的光影,平日里那些冷漠的神情气质都好像被烛火光影洗去了似的。他俯身更低,拇指按在宋观唇角,慢慢的,一点点地抹开了,是将宋观嘴唇上的褐色药汁尽数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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