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这么丰盛!吃都吃不完,不必再点了吧。”卫霖右手抄起筷子,夹了几片象拔蚌开始涮火锅,左手也没闲着,抓起几串活草虾就残忍地往滚汤里送。
白源狐疑地瞥了一眼正殷勤地给他们添置蒜蓉蘸酱的李敏行:“找我们有事?”
李敏行不太自在地笑了笑:“没事就不能请你们吃饭?当初不是说好了,不管是修电脑还是撸串,我随叫随到。可你们一直不联系我,我就只好厚着脸皮主动约你们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白源也不好再多加盘问了,默默地吃起涮海鲜来。要说这家店虽然外观简陋了点,食材和口感还是相当不错的,各类鱼虾螺贝鲜活肥美,汤底也颇具风味。
卫霖吃得停不下筷子,白源见他大快朵颐的模样,自身食欲也增加了不少。三个人奋战一个多小时,把桌面的东西清扫得七七八八。白源还算克制,只吃个九成饱,卫霖和李敏行几乎吃到了喉咙口,瘫在椅背上揉着肚皮直喊撑。
卫霖仰头望灰蒙蒙看不清星子的城市夜空,与李敏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白源在旁边听得有些不耐烦,很想买了单一走了之。
他把意图化为行动时,被李敏行拦住了:“别别!说好了我请客!再说,亲戚开的店,钱我事先就付了。”
于是白源丢下一句“谢谢这顿饭,下次有空再聊”,直接转身走向停车处。
卫霖朝李敏行耸耸肩:“他就是这个脾气。”后者尴尬地笑了笑:“我知道。说真的,我觉得现实中的白先生,比之前那个……”他卡了一下壳,用个很通俗的词,“梦境中的半机械杀手形象,已经温和很多了。”
“我和白源刚从另一个‘绝对领域’里出来,比你的那个难度大得多,整整三天没休息,累坏了。”卫霖说着也起身,拍了拍李敏行的胳膊,“谢谢你请我们吃饭,海鲜火锅很赞。先走了,下次我们回请。”
“不、不用了。”李敏行追着他的脚步来到车子旁边,有些急切,又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卫霖挑眉:“还有事?直说吧,需要我们帮忙的,尽力而为。”
李敏行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这里眼多嘴杂,我们能不能进车里谈?”
卫霖点头,两人顺势拉开白源的车门坐进去。
驾驶座上的白源用略带不满的眼神,从后视镜里瞥了李敏行一眼。
他本想请卫霖正经吃顿晚餐,再找个幽静的咖啡厅,喝喝茶聊聊天,享受一番两人独处的时光。说不定在烛光与音乐的酝酿中,他还能理清脑中混乱的思路,疏通心里奇怪的情绪。如果卫霖能借着这个时机,大着胆子向他表白……
他会婉言谢绝,再用冷静而不失温情、理智而不乏亲切的姿态安慰对方。
也许卫霖会哭?乌黑圆润的眼睛闪着泪花,万分难过地望着他,脸上满是失望与羞愧的红晕……那么,他是不是应该握一握对方的手背,温声告诉他:其实我对你的告白并不反感,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和怪异,毕竟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去接受一个同性的感情,但如果你坚持非我莫属,那么我们可以试着再多了解与接触一段时间,说不定能有不一样的进展……
然而这一切设想,都被李敏行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
不速之客现在甚至还赖进了他车里,用一副“我很信任你们,所以你们能不能也相信我”的表情,仿佛要倾吐一个天大秘密似的,紧张地盯着他和卫霖。
“你说吧,什么事?”卫霖问。
李敏行双手交叉而握,两个大拇指不安地扣来扣去,低声说:“我怕我说出来,你们以为我旧病复发……”
“旧病复发?”卫霖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你又产生被跟踪、监视或者追杀的幻觉了?”
李敏行神色苦涩而凝重:“我知道,就算我赌咒发誓这次的绝不是幻觉,你们也不会相信。别说你们,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犯了被害妄想症。”
“我很痛苦,真的,这份痛苦不仅仅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更来源于我对自己的迷惑、怀疑和厌恶——为什么我会得这种病?为什么我总爱胡思乱想?我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人那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安安稳稳地度日?我每天都要费力思考,这件事是不是真实、那个人是不是幻觉,我觉得活得很累,累极了……”他的脑袋向膝盖深深地弯下去,后背上拱起嶙峋的一条脊柱,显得既单薄又无助。
卫霖转头望向前座的搭档,用眼神说:我们单位治疗成功的案例中,旧病复发的概率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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