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后 作者:朕心甚累【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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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无论多久没见,再见时都像刚分别一样,永远不会觉得陌生。
  李沅想问他为何在这里,想问他可是忘了君臣之道,想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可最终,他什么都没问出口,只面带笑意地上下打量着李濂,似乎要把这些年他身上的变化都铭记于心。
  李濂跪坐在榻前,对李沅说:“赵舍人说,兄长在这里,让我来看一看。所有人都以为您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了,没想到今日竟能……”他顿了顿,故意又问,“真的是您么?”
  李沅一听便知道李濂这是还在怀疑自己,叹了一声,道:“我若说是,你能就这样信了我?我若说不是,你又能如何拆穿我?旁敲侧击、寻蛛丝马迹、不动声色的探查……验明正身的方法有那么多种,你怎么偏偏就选了最蠢一种。”
  听罢这话,李濂反而笑道:“那就是了,除了您,也再不会有人这样嫌弃地说我笨了。”
  李沅也露出一个笑容来:“连是不是自己长兄都不知道,还不傻。何况如今还有谁会冒充前朝重臣,去领死吗?”
  李濂听了这话后,立即变了脸色,郑重其事地承诺到:“兄长不会有事的。”
  既然上天垂怜,能让兄长再次到自己身边来,那无论如何,自己也会让兄长出事的。何况他现在也有这个底气敢这样说。
  李沅却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似是嘲讽地问道:“你也想来劝降我?”
  李濂立刻低头行礼赔罪,道:“不敢。兄长既不愿听,濂不说就是。”
  现在别说是招降了,李濂甚至连提都不敢提一句,生怕兄长一句“乱臣贼子”的判词下来,将自己打入无间地狱。他有些不忿地想到,也就是兄长才能让自己这样,要是换成了别人……
  他又问李沅:“兄长想知晓什么,濂说与您听。”
  李沅环顾了四周侍立的宫人,明晓自己与李濂的对话最终会全部传入那位皇帝的耳中,如今李濂顾及自己的心思,不愿说出招降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惹祸上身。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问李濂:“都还好吗?”
  李濂摇头,沉声道:“不太好。”
  近乎寒暄的问题,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李沅也一时语塞。未等他进一步追问究竟是哪方面不好,李濂便道:“阿娘没了,阿嫂也没了,还有堂叔那房,也都不在了。”
  骤然听闻母亲与妻子亲族皆亡故的消息,李沅也难免失神,喃喃道:“竟然都不在了……怎么会凋敝至此?怎么会?”
  李沅也并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也能猜到一二。朝野倾覆之下,李家没有能立刻撑起大梁的人,一时间可能难复往日荣光。可之前看李濂便服进宫,总觉得事情不会太糟,可万没有想到,竟会落到个亲故皆亡的下场。
  李濂叩首一拜,缓缓道:“当年西界原一战,本就非是兄长的过失。前周朝廷忌惮兄长的威望及兵权,又不敢光明正大地收回兵权,竟然做出饲敌的事情。那援军失期未至,根本就是因为收了前周朝廷下发的旨意,严令他们不准出兵,也不得提供粮草。
  “兄长‘战死沙场’之后,阿嫂要去陵州,可在路遇匪徒身亡。不仅如此,就连在京中的二房,也全部被匪徒杀害。天子脚下,偌大的成国公府,竟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可偏偏那夜羽林卫出动过。”
  说到后面,李濂的音调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些,像是在替李沅鸣不平:“兄长为那前周朝廷鞠躬尽瘁,可最终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李沅长叹一口气,不知该作何评价,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自己侍奉的君王这样猜忌,甚至在出征的时候,还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当初自己领陵州大营的兵权,本就是因李家败退,为挽回李家的颓势所做的无奈之举。皇帝若用明面的手段收回兵权,自己纵使有不甘,也会将兵权双手奉上,又何至于此!
  如此境遇之下,也难怪李濂不愿再忠于大周。
  “还有呢,”李濂顿了顿,却没停下话头。十年前,兄长尚在的时候,大周正好处在衰落的前夜。虽然隐患众多,但大面上都是一派欣荣。可兄长“故去”之后,很快便是甸服南侵、朝内动荡、藩镇割据、流民造反……短短几年间,曾经的大周便走到了尽头。
  “就在兄长出事之后不久,大概是八、九年前,甸服曾一度过了启江、逼近陵州,兄长守了二十年的北境,竟就这样轻易地被甸服人占了去。好在最后是把启州夺了回来。五年前和他们和谈,就是以启江为界。如今的国境,比兄长在时,竟南撤了四百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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