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对方的用意,他也没防备几许,毕竟这麽多年,大风大浪,再加上这麽多年,生活像深水一般死寂,他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存亡。进去後,看见一个男子躺在不远处的床上,病恹恹,精神不是很好,可是见到自己进来,表情一下就变了,只见他有些激动地撑起身子,盯着他的目光堪称殷勤。他不明所以,但仍下意识地走近。“太好了……”那人苍白的脸上泛起不可思议的红光,拉住他的手就劈头盖脸地问:“我大哥,他现在怎样?”他一头雾水:“你大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兄台是不是认错人了?”那人一脸震惊,呆滞半晌,才说:“你……我是阮重华,你不认得了吗?”他思索片刻,有些不忍心,但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姓阮的朋友,一个都没有。”那人似乎不相信,瘦弱的身子经受不住打击似的颤抖,“怎麽会,怎麽会呢?!”
他觉得很是尴尬,便退出去了,後来霍负浪进去了,和那人说了几句,出来就将他狠狠瞪着:“沈擎苍你什麽意思,你这不存心给我添堵麽?”又说,“那年你带着那帮混蛋直捣我总坛的空当,还搞大了某人的肚子,如此好本事的人,也会患上健忘症?你骗谁呢?!”他默默无语,半晌才说:“我是真的不记得了。”霍负浪气得七窍生烟,不过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放他去了,这时他更加确定,自己是真的忘了什麽。但是他没有勇气进去问清楚,因为心中莫名的害怕,没多久便後悔了,好在第三年,他又碰到了一个貌似与自己有关的人。
这人脸上有很长一条刀疤,模样凶狠,性子倒是温和,不过温和里带着一丝让人难以忍受的尖锐。“沈擎苍,你是着了谁的道?怎麽什麽都忘记了?”他实在不知如何回答,便硬着头皮道:“请问你是谁?”那人笑道:“你猜猜。”“我猜不出。”“真好玩,那你还记得那日围攻魔教,在地道内……”“完全没印象。”“……”那人恼了:“我说你怎麽不把自己的名字忘了?偏偏忘了……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不还债了?想得美!”他尽量好脾气地与之周旋:“那你能不能说说我到底忘了什麽,说不定我能记起来,就算是债,该还则还,我绝不推脱!”那人冷笑:“你以为只是还债这麽简单?现在恐怕你想还都还不了了。”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如果那个人不在了,你要怎麽还?”他只觉心中一凛,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不在了?你这话什麽意思?”“天机不可泄漏。你是否听过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事是你自己造成的,就得你自己去解决。你让自己失去了记忆,那麽就要自己找回来。除了自己,谁也帮不了你。”不等他再问,便说:“天黑了,我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人等我。你好自为之。”
他越发觉得茫然,答案就在眼前,可他就是拾不起来,这让他倍感灰心和无奈。难道天意如此麽?他势必要欠那人,且欠了那人,永远也无法偿还?他真的很想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人,那是怎样的一种债。不能再过一天日子撞一天锺了,他发誓,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要把一切弄清楚。
走走停停,转眼三年,又是一个让人无助的秋天,他突然想起了和那人的三年之约,身边似乎找不出什麽像样的朋友,记忆中也无让人刻骨铭心的情谊,又何不会会那个不是陌生人的陌生人呢?於是他当机立断,往聚龙山而去。
聚龙山传说有千龙盘旋,万龙齐聚。以风水宝地而闻名。上去一看,山青水秀,言符其实。秋天到了,猎户忙着打猎,囤积粮食好过冬,打狼打兔子家常便饭,然而他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赤手打虎的。这是上山第二天发生的事,恰巧被他撞见。虽算不上什麽奇闻,然而奇的是,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傅谢乱天。谢乱天性子乖张,行踪不定,平时很难见他一回,如今重逢,他自是欣喜若狂,谢乱天也很久没见到自己的爱徒了,同样表现得很兴奋。“哎呀乖徒儿,为师正准备去找你呢,老子正嫌日子过得无聊呢!”遂与他寒嘘温暖了一阵,“来来,先去我那住一夜,这地方,晚上可冷,咱们等会把这老虎烧来吃了,再温几壶好酒,聊聊天,叙叙旧,你也给我讲讲这几年的所见所闻。”
沈擎苍毫不犹豫地跟他去了,本以为是间茅房什麽的,哪知他住的是个十分简陋的山洞。山洞简陋,摆设却丰富,美酒佳肴,以及各种稀奇事物,可谓玲琅满目,看上去跟发迹了没两样。“来来,大口吃,大口喝。”老虎烤好了,两人围坐在篝火边,尽情享乐。谢乱天话特别多,往往一次要说很长时间,“师傅,那是什麽声音?”他似乎听见铮铮的响声,从洞的深处传出。那人神神秘秘地:“是一件宝贝。一棵能摇金子的树。”树能够动麽?还动得那麽厉害!他将信将疑:“师傅,你也就别卖关子了。”谢乱天站起来,将手上的油往衣服上一擦,“来,为师让你见识见识,任何人见了它都爱不释手,好东西啊!”他一脸纳闷,跟着他来到洞里,待点了蜡烛,才发现那玩意的真面目──是一个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被碗口大的锁链牢牢锁着。那人挣紮得厉害,嘴里还发出类似野兽的吼声,跟地狱钻出来的魔鬼有得一拼,他胆子再大,也不由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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