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回到客厅时,霍显却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将西服外套脱下,暂且扔在沙发上,闲适地站在一旁,背对着他,凝视着墙上悬挂的几张装裱过的陈旧照片。
江洋登时一阵发窘,有心要求对方别看,但又说不出口。
那些照片是他小时候留下的纪念,小学搬家时不慎遗失了一部份,当时数位相机还未风行,遗失了照片与底片,难以重新印制。
沉芜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索性将仅存的几张照片裱框,不管搬到什么地方,都挂在卧室与客厅的墙上。
照片里三四岁的他穿着沉芜买的衣物,雪白的兜帽上连着一对绒毛兔耳朵,不管怎么看都是黑历史,就连蒋成殊等人也曾用这照片取笑过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沉芜手头上仅存的几张照片没有他幼时的裸体照,时至今日,江洋仍觉得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想到自己一丝不挂的照片可能会被所有来访的客人品头论足审视一番,他就窘得想死。
「喝咖啡吗?」江洋将咖啡放下,问道。
霍显这时回过头,随意道:「照片里怎么没有你父亲?」
墙上那几张照片大部分是在他上幼稚园前拍摄的,多数照片都只有他一个人,偶尔沉芜会一起入镜,但镜头重心依然是放在他身上。
江洋没有多想,答道:「我还未出生时生父就过世了,来不及留下任何合照。」
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沉芜一直对外维持单身,在她与霍韬交往后,霍显已经知晓她作为单身母亲的身分,但对于沉芜与他所组成的这个家庭却所知不多。
「抱歉。」霍显突兀道。
江洋微怔,垂下目光,「没关系。」
虽然霍显一向对他没什么好感,不过多少还是懂得察言观色,江洋其实有点吃惊,霍显或许是个比他想像中更加直率的人。
霍显在他对面坐下,啜饮一口咖啡,登时神色大变,「你在咖啡里放了什么!」
「只放了一些牛奶,怎么了?」江洋连忙道。
霍显露出了反胃的神情,放下了杯子,直接起身踏入厨房,江洋跟进去时,就看到对方在用矿泉水漱口。
「到底怎么了?!」他一阵慌乱,僵在原地。
霍显直起身,用纸巾拭去嘴角残留的水液,哑声道:「牛奶的腥味太恶心了。」
江洋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
「你不是对牛奶过敏?」
「当然不是。」
虽说没料到是这么一回事,江洋大感荒谬的同时,也放下心来。即使已经察觉霍显这个人远比想像中幼稚,这场莫名的闹剧还是让他紧张了一下。
「你是小学生吗?连牛奶也不敢喝。」他不假思索道。
「我对任何动物分泌的乳汁都没兴趣。」霍显毫不掩饰话中的嘲弄,「不像你,乳臭未干。」
这时江洋应该要感觉自己受到冒犯,但说来奇怪,他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心平气和。
「你也只比我大了四五岁而已,难道你很成熟?」江洋反击道。
霍显眉头皱了皱,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与他抬杠下去,而是提出了新的话题。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微怔,「八月九日。」
「十七年前的八月九日?」
「嗯。」即使不知道理由,但江洋仍旧答了,最后补上一句:「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还有一阵子,不过他的生日确实快到了,他唯一不懂的是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霍显瞧着他,似乎有一瞬间走神了,过了一会才道:「我听到他们在讨论生日派对的事情,原来是因为你。」
与作为挚友的沈元衡不同,江洋从小到大都没有开过所谓的生日派对,除此之外,认识他的人大多不知道沉芜是他的母亲,每年生日,他都是与沈芜一起过的,后来才添上沈元衡与蒋成殊。
沉芜一直为不能邀请同学替他举办生日派对而感到内疚,但江洋原本就不怎么喜欢热闹,挚友与母亲都在场,便已是心满意足。
为了弥补他,沉芜每年都会准备好几样生日礼物,无一不是他喜欢的,虽说用自己的零用钱也买得到,但收礼的感觉自然更好。
今年的生日显然会与往常不同,既然霍显这样说了,或许当日要与霍家父子一起度过;江洋对这个主意并不排斥,但多少希望能邀请自己的朋友到场。
不过在沈芜主动告知他之前,最好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走了。」霍显往外走去,似乎是已经失去了谈话的兴致。
江洋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对方捞起放在沙发上的西服外套,直直往外走去。
对方显然没有要开口告别的意思,江洋便只是站在那里,目送对方的身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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