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搂抱着塞涅卡,拼命亲吻他,一边吻一边哭。
加图索没能在中庭里见到赫伦。按照礼仪,赫伦应该亲自在中庭迎接他们。
他产生一种不太好的直觉。
他没有告诉苏拉,径自去了赫伦的卧室。
赫伦僵硬地躺着,面无血丝,嘴唇也泛白,柔软的长发散落在枕被间,被子盖到他雪白的颈项。他的黑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帷幔,也不眨眼,完全失神,没有了聚光,像蒙上灰尘的两颗黑珍珠。他的呼吸似乎只出不进,像一只空洞的空壳子。
“我的天哪!我亲爱的赫伦……”加图索走到床边,震惊地说,“你怎么了?!”
赫伦没有反应。
加图索很惊慌。他坐到床边,摇了一下他的肩膀,问:“我的表弟……你看上去就像丢掉了灵魂……”
赫伦缓缓移动眼珠,视线漫无目的地撞上加图索的眼睛。就这样,他看了加图索半天,才意识到表哥来了。
他无声地坐起来,靠躺在枕头上,拿过床边的蜡板。他停顿半天,捏着刻笔的右手不停颤抖,颤巍巍地刻写道:“他还是死了。”
“谁死了?!”加图索惊道,“天啊!你不能说话了吗?我的天啊……”
他震惊地叫嚷着,脑门感到一阵凉意,脑际里掠过许多惊险恐怖的场面。他甚至觉得赫伦已经疯了,不然不会写出这么荒诞的话。
他握住赫伦的手,惊慌地问:“你是怎么救出塞涅卡的?”
赫伦思维混乱,头发散乱地披下来,显得很病态而脆弱。他躺回靠枕,眼窝泛红,脸色黯沉得像蒙了一片灰纱。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即将溺水而亡的人。
加图索赶紧把他扶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他并不认为,此时的赫伦能够清楚地说话。
赫伦的情绪激动,卢卡斯的死亡如针扎肉,给他造成极大的刺激。他的力气像是随着喘息渐渐被抽走,很快就蹙着眉陷入了昏睡。
加图索安顿好表弟,将纱帐放了下来,叹了口气。
他找到一个奴隶,问:“你的主人之前去哪儿了?”
“不知道。”奴隶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他只说要出门,让我们准备马车,就带着护卫走了。”
“他带谁一起走的?”
“卢卡斯,但他并没有回来。”奴隶说,“他是个勇敢威猛的角斗士,主人非常信任他。”
加图索想到那个强壮健硕的身影,心里一紧。身为政客的敏锐直觉,让他多少有些了然。
“照顾好你们的主人。”加图索命令道,“明天我再来看他。”
奴隶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
第二天清早,在奴隶给水钟蓄水时,加图索就带着苏拉一起过来了。
赫伦已经起床,坐在镜前梳理头发。
他神情木然,原本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涣散无光,好象遮了一层云翳。身上只穿一件内衬衣,小腿和脚全部光裸着,就这么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他深刻纤细的锁骨线影影绰绰,被长而凌乱的头发半遮住;而他极为端美的五官也因为柔和的鬓发,使他雌雄莫辨,甚至有种病态美。
他拉扯着绳子,将长发系成类似马尾的一束,通过面前的铜镜看向身后的加图索夫妇。
加图索注意到,今天他没有点燃熏香。
“赫伦?”加图索咳了咳,试探性地喊一声。
赫伦静默着,拿过蜡板,缓慢地刻写道:“我不想参选护民官了。”
夫妻两人走过去,看一眼蜡板。
加图索轻叹道:“我亲爱的表弟,你恐怕做了个很愚蠢的决……”
苏拉捂住了他的嘴,朝他使了个眼色。
她走过来,蹲下身子,揽着他的腰,用她充满母性的、温柔的口吻轻声说:“护民官不要求辩术水平,只要政见正确,凭借你的贵族出身,一定能争取来。”
赫伦摇摇头,将蜡板和刻笔丢到一边,不再写字了。
他的肩膀轻轻颤抖,额角开始冒汗,睫毛隐隐泛出水色。他呼吸得越来越快,用手指挡在嘴前,无法自控的模样,完全失去了养尊处优的作派。他就像一只被吹到极限大的皂角泡,敏感至极,一阵微风就能将他粉身碎骨。
加图索走过来,揽着他颤抖的肩膀,说:“我想……那个卢卡斯……应该不想见到你这样,假如他还活着的话。”
赫伦猛地一顿,停止了颤抖。
加图索继续道:“他以最健壮的身躯迈向冥河,不该换回这么一个脆弱的你。你觉得呢?卢卡斯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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