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管你怎么打算。”菲碧说,“但你不要把你那蠢蠢欲动的名利心安放到我身上!”
达荷变了脸色。原本还算风和日丽的脸庞,一瞬间就挤满了黯沉的阴云,塌陷的鼻子瞬间皱缩起来,两片嘴唇紧闭发紫。他变脸的速度太快,好象直接撕掉了一张脸皮。
他把额前的头发捋到后面,凶狠的眼神毕露,整个人象披了一件钉着尖刺的锁子甲,凶神恶煞的样子。
菲碧心惊胆战起来。
“那你就给我滚吧!”他咬着牙骂道,“我绝不能忍受一个女人对我指手画脚!包括你,也包括斯兰!”
他气冲冲地骂着,额前的青筋也暴凸出来,形状象一条粗壮的蚯蚓。他恼怒得气喘吁吁的,从烛台上胡乱掏出还在燃烧的蜡烛,乱叫着丢向菲碧。
菲碧吓得尖叫一声,慌张地从门口逃走了。
……
沼泽地下水道的修建耗时并不短。
下水道多由巨型陶管制成。为了防止陶管破裂,赫伦命奴隶在管道外裹上一层厚厚的混凝土。
罗马的街道干净多了。奴隶在地面上泼水、扫净污渍;从沼泽地散发出来的、令人掩鼻的臭味,也因为注入河水而减轻很多。即便遇上长久的阴雨天,也不会出现从街道口倒灌进污水的情况。
人们以为这是新上任的年轻护民官所做的好事,殊不知点子是由他那不知名的奴隶所想的。
罗马的初春就象一位外柔内刚的少女;她漂亮活泼,穿搭得五彩缤纷,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透着新生的活力。只是凌冽的寒风时而刮过来,使罗马人竖起寒毛,这是她尚未褪尽的、来自深冬的脾气。
赫伦披着砖红色的斗篷,走在台伯河边的大理石路牙上。路牙石很窄,他努力保持着平衡。
卢卡斯走在路牙石一侧,一手扶着他。
台伯河的水并不清澈,象色泽浓厚的翠玉,在阳光下泛起一片碎金色。河岸边的树抽出青芽,给台伯河镶上嫩绿的边,丝带一样延伸,一直到尽头;那里是湛蓝色天幕与尘黄色罗马城的交接处。
在这青冷色的泽畔,赫伦象一瓣格格不入的红花,顺着绿叶滑落到尽头。
有凶猛的冷风从背后吹来,他抬手压住随风晃荡的头发。
“这里孕育了罗马。粮食从埃及运到台伯河,再到人们的餐桌上。”他跳下路牙,和卢卡斯并肩走着。
“您让它变得更洁净了。”卢卡斯牵起他的手,“您的口碑有所改善。那些曾经轻视您的元老们,一定很后悔当初没与您合作。”
“这其实是你的功劳。”赫伦的脚步顿了一下,“最近有很多高官贵族来拉拢我,加图索让我试着与他们交好。老实说,我觉得这比学习繁琐的希腊文还要难于登天!揣度人心的技巧,我可从没有掌握过。”
“但您还是幸运的。”卢卡斯安慰道,“达荷已经去了犹太,远离了罗马城和元老院。您唯一的敌人与您相隔甚远,这会替您省去不少勾心斗角的戏码。”
赫伦闷起声,打了个哆嗦,提起衣领裹住了脖子,默默地往前走。
卢卡斯也不说话,只是牵紧了他的手而已。
斑驳的树影滑移在他们身上,与阳光夹杂成金黑相间的样子。两人的影子也垂落下来,赫伦下意识地靠紧卢卡斯,亲密地挽住他的胳膊,于是两只影子交融了。
卢卡斯与他十指胶合。他知道赫伦在向他表示依恋,但他不说。
赫伦也不说话,而是脚步一转走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卢卡斯心领神会,弯下腰,捞住他的双腿背起他,轻松地往上一提。
他们就这么沉默地走着,达成一种无言的默契;仿佛两个灵魂已经相谈甚欢,无需以肉体里的喉咙去多作阐述。他们置身于一种既不热闹、也不淡漠的自然状态。即使走进喧闹的人群都觉得内心宁静;哪怕不说一个字,都不会感到尴尬或是冷清。
爱情本是寂静的东西;情到浓时,就有了灵魂的安宁。
……
两人沿着台伯河走了很久。等到日落西沉,夕阳红霞洒进世间一切角落,他们才回到了家。
一进门,赫伦就看到了神情复杂的加图索。
他从卢卡斯背上跳下来,假意地咳嗽两声,“加……加图索,你来得总是这么突然。”
加图索瞄了卢卡斯一眼,轻叹口气。他的嘴唇动弹几下,欲言又止,眉骨投射在眼帘的阴影使他看起来很沉重。
“皇帝又颁布新政令了。”他说,“但这次你不是得益者。”
52书库推荐浏览: 芥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