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如愿以偿了。
新婚之夜,范妮满怀期待。她披着橘红面纱,坐在帷幔之下。
普林尼招待好宾客,慢腾腾地走进屋,身上沾染清香的酒气。
面对新娘,他的神情相当镇定,一如既往的淡漠。
他是在气味熏鼻的酒肉场合里都能保持清净的人。
他瞟了范妮一眼,冷冷地说:“我想我最好提前说明,我讨厌洗浴、角斗和葡萄酒,憎恨任何放纵堕落之事,奉行绝对清洁的生活。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提出离婚,你会拿回你的嫁妆。”
“我早就把你的喜恶查过了。”范妮笑了笑,“我会远离你讨厌的东西,也会学着跟你一样,成为一个生活洁净的人。”
普林尼没有理会:“我的心脏也不好,很有可能会早逝,就像我的父亲那样。”
“那太好了!”范妮说,“这样的话,你比我先死,就不用忍受孤独了。”
普林尼愣了一下,使出杀手锏:“我告诉你,我可不爱你,我是为了波利奥才同你结婚的。我的爱情早已随着我的表姐的死而死了!”
“我知道。”范妮拉过他的手,亲吻他的手背。
“那就让我来爱你就好了,你不需要做那么累人的事呀!”她微笑地说。
普林尼腰背绷直,定定地与她对视。许久,他才坐到范妮身边,嫌弃地说:“吻手背的事情应当由男人来做。”
说着,他亲了亲范妮的手背,揭开她的面纱……
婚后生活并没有普林尼预想的那样无趣。
他每天都忙着事业,将家业越做越大。
范妮勤快地织毛纺布,成为称职的妻子。她戒掉了葡萄酒,驱散了养活在手下的角斗士。她与爱好玩乐的朋友疏远,每天清晨和普林尼一起朝神龛礼拜,性感的吊带丝裙改为严实的长袍。她不再浓妆艳抹,而是时刻素面朝天,因为普林尼讨厌香腻的脂粉味。
她收敛了自己的活泼和肆意,生生将绚丽的生活褪化为无色的。
冬天降临,雪花纷飞于罗马的每个角落。罗马人开始储存冰块,挖掘地窖存放名贵的葡萄酒。这是近几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季,一开始人们还为下雪而欢欣庆祝,后来就不免抱怨了。
范妮日夜赶工,给普林尼织出长围巾,裹在他的脖子上。
“这个毛线很不舒服,它就象一条在蜕皮的蛇!”普林尼皱起眉头,脸色十分不悦,“你挑选毛线的眼光真差。”
范妮撩起围巾,磨蹭自己的脸,“好象是有些不舒服。”她说。
“哼!”普林尼撇嘴,随口一说:“克奥佩拉就很会织毛线,甚至可以拿到拍卖会上换回一匹丝绸。”
范妮抖了一下,累积内心的失落因为这无意的一句话瞬间放大,溃破了长久的忍耐。她的眼圈逐渐泛红,剧烈的酸涩涌上喉咙,一直蹿向鼻头。她想大哭一场,又怕普林尼不开心,连忙侧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
“是啊……我怎么可能比得上她呢……”
她有些自暴自弃,泪眼婆娑,慌乱地解开围巾、抱到怀里想转身走开。
普林尼怔了怔,挽住她的肩膀,拿回围巾给自己系上,面无表情地说:“不过……我喜欢这条围巾上的花纹。我不得不承认,你差到地狱里的织线技术,最近有回头上天堂的势头。”
自这天以后,普林尼再没提过克奥佩拉,一次也没有。
日子就这么平顺地度过。闲暇时,夫妻两人还去了卡普亚旅游。在那里,他们结识了同样来自罗马的德莱特夫妇,那个艳丽貌美的格奈娅对他们很热情。
从卡普亚回来没多久,范妮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每天都在神龛前祈祷,饮食也变得清淡而营养;她最常做的事,就是躺在中庭的摇椅上,抚摸着日益变大的肚子,注视维纳斯的壁画,据说这样能赋予孩子美貌。她很少出门,更不会去喧闹混乱的地方。作为母亲,她需要全心维护她的孩子。
她的活泼,她的冲动,全部都被织毛纺布的生活消磨光了,只留下作为母亲的温婉。
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初为人母的范妮十分激动。
她刚刚分娩,脸上还挂着汗珠,身体很虚弱。在奴隶的服侍下,她躺靠在床上,揽着洗干净的新生儿,新奇地用指背摸了摸他通红的脸。
普林尼听说是男孩,命令奴隶给家里所有的神像裱金。他的手指罕见地发抖,腿脚哆嗦地走进卧房。后继有人的喜悦使他一向捂得严丝合缝的冷漠面孔有所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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