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契分家那回,还是刚穿越过来的他生怕露了马甲、日夜思索、琢磨了足有半个多月, 才略微摸到点宗族处事的规矩——就这样还让大夫说思虑过重。
能不思虑过重吗?
生生被剥离原来的世界,没有了师长朋友,没有了熟悉的一切,忍受生活的困苦落后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还得凭记忆假装另一个人,还得承受恶亲的欺辱……
幸好他借着契机搬离骆家。
如今不需要假装别人, 事事能自己做主、再不济也是跟李实商量着来, 让他开始放松下来, 也忘记这个时代的特性。
忘了这是个封建落后的时代。
忘了这个时代并没有所谓人权、并没有所谓的公允。这里只有不平等的阶级。
在这里,有宗法族规、三纲五常,还有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
在这里,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在这里,普通人只有愚昧和服从,才能获得安稳的生活。否则等来的,绝对不会是官府的庇佑。
……
这么一回想,结契当日打了邹荣祥,倘若不是遇上一个爱惜羽毛的知县,加上地点不对又人多嘴杂,指不定是个什么后果呢。
他知道民不与官斗。但不管如何,他内里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现代人、是在讲究着人人平等自主的社会里长大的,管着一方百姓的官员他尚且还能敬着——没见他当天对着那知县也是能下跪的吗?——但是对着那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凭什么要他奴颜婢膝?
骆华想到今日的遭遇就憋气。
可他只有一个人。势单力薄,如何能对抗这个时代规矩?意气用事的后果,就会如今日般连累家人。
难不成以后都只能这样?
一想到那种未来,他就不寒而栗。
他果然不能适应这个时代。
骆华沮丧地把脸埋进臂弯里。
他还是留在村子里种地算了,什么赚钱的想法都扔了吧……
“怎么了?”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明显可察的担心。
“你回来啦。”骆华一动不动,埋在臂弯里的声音闷闷的,“去哪儿啦?”
“趁闲上了趟山,猎了只野鹿。”
骆华动了动,还是没抬头:“野鹿?”
“恩,明儿我去城里卖掉。”这样盖房子能更松快些。李实伸手抚上他的发,“上午不是去城里卖米线吗?这是卖得不好?”既然不肯说,就一点点套话呗。
骆华摇摇脑袋,细软的发在他手掌心擦过:“全卖完了。卖得挺好的。”
“那是不舍得给你爹娘他们卖了?”
“当然不是!”骆华抬头瞪他,“我是那种人吗?”
“那不就得了。”借着窗外光线,李实发现他眼眶鼻尖有些红,一副明显哭过的样子,顿时冷下脸来,“怎么回事?有人欺你?”
骆华连忙捂住脸:“没有!我只是风大迷了眼!”
“你不说我去问你哥他们。”说着,李实转身就要出门去。
骆华连忙一把拉住他:“你干嘛?你别吓着我嫂子,她可是快要生了。”
“真是在县城遇上事儿了?”李实眯眼,“是不是那个姓邹的又来找你麻烦了。”虽然那家伙的伤势不可能这么快好,但保不齐他会派人出来。
骆华摇摇头,放开他,拍拍身边床板:“坐下,陪我聊会儿。”
他家媳妇儿就这点不好,什么都磨磨唧唧的。无奈的李实挨着他坐下。唔,能贴着媳妇儿坐在一张床上也挺好。
得争取早日躺在一张床上。李实不满地瞟了眼旁边那张自己歇息的床板。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问清楚情况,可不能让媳妇儿受欺负了。
“说吧,什么情况?”
骆华无力地把下巴搁在手臂上:“石头哥,你实话说,我是不是行事太过冲动了?”
“怎么说?”
“今天我跟人打架了。”骆华闷闷不乐。“还——”
“什么!”李实唬了一跳,一翻身换成跪坐的姿势,大手直接往他身上摸,“跟谁打了?伤哪儿了?”
“诶诶诶,你干嘛?”骆华连忙往后躲,“我没受伤。”
“没受伤你躲什么,让我看看。”李实冷着脸,不顾他反对直接把他按趴下。
骆华四肢扑腾:“真没事,你快放开我。”
李实揪住他的衣襟往下扯,骆华发誓自己听到了布帛被撕裂的轻响。
“李石头!你要是撕烂我衣服你今晚就别想吃饭!!”
李实手一顿,连忙放轻动作。
好不容易扯下骆华的衣衫,李实就被眼前白花花的背晃得心神一荡,然后才看到上面几块青紫。
他神情愈发冷冽,小心翼翼抚上去:“疼吗?”
“疼个屁!”骆华拍了两下床板,“哪个男人没打过几回架的。这点小痛算什么。快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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