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已墨嘴角原本含着闲适的笑意,闻声,尽数敛去,飞身逼到纸人面前,指了指歪倒在地的许初然,不答反问:“你抓他作甚么?”
“我抓他作甚么?”纸人目中俱是茫然,喃喃自语道,“我抓他作甚么······”
沈已墨加重语气,质问道:“你抓他作甚么?”
“我抓他作甚么?”纸人陡地升起怒气来,“我方才不过是想探一探他的额头,他为何要躲?”
“你与他是干系?”沈已墨盯紧了纸人的双目,见纸人复又茫然起来,步步紧逼地道,“你与他无半点干系,你甚至连他姓名都不知晓,他为何不躲?”
纸人嘴唇轻颤,想要辩驳,却辩无可辩,末了,执拗地道:“他须得事事依着我才是。”
沈已墨语气缓和了一些,面色亦柔软了下来,诱哄着问道:“他为何须得事事依着你?”
纸人思索半日,无果,毫无底气地道:“我也不知。”
这许初然分明与纸人有干系,为何纸人不知?莫非这纸人鬼气太弱,不足以支撑过往的记忆?又或者那些记忆并不愉快,被她刻意遗忘了去?
无论是何因由,眼下怕是问不出甚么。
沈已墨想通关节,索性在纸人身旁坐了,又抬手掀起窗幔。
时近惊蛰,街旁植着的几株垂枝碧桃已开了,一朵朵绽在垂下的枝丫上,花瓣层层叠叠的,衬着青绿的嫩叶,煞是好看,香气更是宜人。
一时间,沈已墨的鼻息尽是被夜风送来的幽香,他闻着花香,又笑吟吟地朝旁的纸人道:“姑娘方才不是问我来作甚么么?”
他停顿了下,伸手抚过纸人额上的梅花妆,柔声道:“我自是来回答姑娘的疑问的,姑娘方才问我你这梅花妆好看么······”
纸人双目灼灼地盯着沈已墨,急切地等着他往下说,那沈已墨却无赖地道:“眼下已夜了,可否劳烦姑娘收留我一夜?”
纸人为了知晓答案,不住地颔首道:“好,我便收留你一夜。”
沈已墨达到了目的,甚是诚挚地道:“梅花妆极衬姑娘,较之寿阳公主亦不遑多让。”
纸人得了夸赞,喜气盈盈地道:“我亦觉得如此,我昨日回家之后,便求着婆婆帮我贴梅花妆,婆婆怕把我弄丑了去,死活不肯,我求了她好几个时辰,她才不得已应允了。”
纸人说着,轻哼了一声:“若你等一会儿见着了婆婆,定要同她说我这梅花妆是极好看的。”
这纸人想是死时不过豆蔻年华,心思单纯,又爱俏,当真是既可怜又可爱,只不知她是如何死的。
沈已墨思索间,马儿已放下蹄子,“嘶嘶”地叫了两声,紧接着,马车停了下来,随风飘荡的窗幔也安静了下来。
马车停稳之后,纸人一把提起许初然下了车去,沈已墨亦随之跟上,而后纸人双唇张合两下,那马儿蹄子一动,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沈已墨本以为纸人的住处应当是祭品铺子抑或是棺材铺子,未料想,入眼的竟是一处极为常见的小院子,小院子被一圈矮矮的篱笆墙围着,篱笆墙里头是一片菜畦,菜畦中间被高低不平的石板路破开,石板路的尽头,便是一间小屋子,小屋子瞧起来破败得厉害,墙面斑驳剥落,上头还爬着一簇一簇的青苔与地锦,青苔与地锦占了墙面尚不知足,还一路蔓延到屋顶的黛色瓦片之上,小屋子的墙角下更是堆着几块碎去的砖瓦。
现下月色黯淡,昏暗不明地落在鲜嫩的青苔与地锦之上,非但未显示出活物勃勃的生机来,反是使得其透出无尽的阴森之气,仿若那青苔与地锦下一刻便会缠上活人的脖颈,取人性命,而被它们所侵占的小屋子则如同鬼屋一般,许打开那生着铁锈的门锁,便会有鬼魅魍魉笑着迎上来。
纸人一手提着昏死的许初然,一手取了钥匙来,回首冲着沈已墨娇柔地笑道:“这位公子,寒舍简陋,你勿要怪罪。”
沈已墨粲然一笑:“是我叨扰姑娘,纵使是一砖片瓦于我亦是足够,哪里会怪罪姑娘。”
话音堪堪落地,只闻得“吱呀”地一声钝响,门便开了。
敞开来的门里头,别无他物,赫然是两口棺材!
作者有话要说:
地锦就是爬山虎
第71章 第四劫·第七章
敞开来的门里头,别无他物,赫然是两口棺材!
这两口棺材一口为楠木所制,一口则是杉木,用于制作棺材的木材,以檀香木为上佳,檀香木可保尸身经年不腐,楠木次之,杉木最末,其余木材极少使用。
楠木棺材较杉木棺材旧上许多,上头的黑漆已剥落大半,露出木头的纹理来了,这纹理半点不顺畅,被一个个蛀孔所侵,甚至还有一处生了点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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