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如此?
他急得额角泌出汗来,热汗顺着他面颊的轮廓,“滴答滴答”地落在朱潇面上,他胡乱地将其抹去,睁大了眼盯住朱潇,慌张地低喃道:“该如何是好?”
话音堪堪落地,门却被推了开来,他来不及躲藏,心知自己怕是遭了算计,索性直直地向着门口望了过去,站在门口的乃是沈已墨。
沈已墨穿着一身琉璃绀色的衣衫,衣衫被夜风打得猎猎作响,他未束发,墨色的发丝飞舞着遮住了他大半面容。
他一步步地踏入房中,怜悯地唤了声:“朱歇。”
朱歇一动不动,手腕中的血仍是接连不断地滑入朱潇口中。
沈已墨一把扣住朱歇的手腕,取出锦帕想要为朱歇包扎,这朱歇却是一下子挣开了他的手,后退两步。
朱歇这一下气力极大,血液从破口中急急地窜了出来,纷纷跌落在地,状若开得正盛的朱色腊梅。
朱歇缓了口气道:“你是何时知晓此事为我所为?”
沈已墨半靠在朱潇的床榻旁,笑道:“朱悬脉象怪异,五日前,我曾为他诊脉,他应当早已死了才是,却不知为何身体康健,并无死气。昨日,我又为他诊脉,他的脉象已趋于平稳。”
他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朱歇的神情,朱歇苍白的面上果然尽是满足的笑意。
沈已墨续道:“五日前,我便猜测,这怪病或许是为了替朱悬续命,才导致他的脉象与身体状况如此迥异,是以我认为幕后之人应当是你、朱悬本人或者朱夫人,又或者是你们三人中的俩人合谋,因此我设了一个局。”
他说到一半,衣袖在朱潇面上一拂,朱潇浑身上下的皮肉竟立刻生了回来,面上亦有了血色,瞧起来一如患病前的模样。
“障眼法么?”朱歇叹息一声,“可惜我未早些瞧出来。”
“你这样衰弱,如何能瞧出来。”沈已墨趁朱歇不备,手指一动,飞出几朵腊梅来,腊梅被内力驱使着撞在朱歇几处穴道上,而后纷纷委地,朱歇右腕的血迅速止住了,但已然迟了,朱歇命不久矣,为他止血也不过延缓了些许死期罢了。
沈已墨不徐不疾地道,“因此我设了一个局,我在朱潇与朱老爷身上下了障眼法,又告知朱悬,怪病许是朱夫人所为。若幕后之人是朱悬,他应当防备于我,哀求我莫要将此事说出去,设计使我离开朱府或者灭了我的口,但他却去寻了朱夫人,并质问了朱夫人是否她所为。同时亦证明他与朱夫人也并未合谋。
“若幕后之人是朱夫人,她应当先矢口否认,再追问朱悬为何疑心她,或者直接承认,再哭诉她全数是为了朱悬才出此下策,最后追问朱悬为何知晓她是凶手。未免判断失误,我与季琢又分别观察了朱悬与朱夫人数个时辰,未曾发现他们俩人有何异动。当然这局最紧要的是朱潇,朱老爷本就患过病,有反复也是正常,但朱潇之前却从未患病,幕后之人就算不顾念朱潇的性命,亦会来一探究竟,朱悬来了,却只是又震惊又心疼,朱夫人从未来过,而你伪装得极好,昨日,我还道我错判了你,未料,今日我守在此处,竟真等来了你。”
沈已墨以手指顺着自己略显凌乱的发丝,接着道:“你以你自己的心头血为引子,取了旁人的寿命为他续命,因此废去三百年的道行,又要丢了性命,为了他可是值得?”
朱歇本就孱弱,失了这许多的血,更是虚弱万分,他无力地跌坐在一张藤椅上,低低地不住喘息着,双目却盛满了柔情,他望着沈已墨,展颜笑道:“为了他自然是值得的。”
沈已墨含笑道:“左右你不过一两日的性命了,可否为我解惑?”
朱歇颔首道:“沈公子曾在逐星楼借我二十两银子,我到底是偿还不上了,为做报答,沈公子请问罢。”
沈已墨问道:“为何是一月又十日?”
朱歇平静地答道:“因我与他过了一月又十日的快活日子,那段日子之后,他便娶妻生子,与我断绝了联系。”
沈已墨再问:“那为何朱老爷是三月有余?”
朱歇无奈地道:“我性命将尽,无力再做旁的法术,为了帮他多攒些时日,便只得牺牲了朱老爷,你与季公子若是不出现,我约莫会取其五月的寿命。”
沈已墨三问:“你既为了他不顾性命,为何不直接将你自己的性命送予他?”
这一问显然击中了朱歇的软肋,朱歇闻言,眼角登时流下泪来,想要开口,却连声咳嗽起来,他身子颤抖得厉害,如同狂风中独立的腊梅,许下一刻便要尽数折了去。
好容易,朱歇止住了咳嗽,但双掌上却满是嫣红。
朱歇抹了下亦沾着嫣红的嘴角,苦笑道:“我若是将我自己的性命送予他,他岂不是成了如我一般的妖怪,于他而言,恐怕比死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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