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已墨听得张卿的讥讽,不缓不急地关了窗,复又坐下来,继续吃那个还剩大半的馒头,动作流畅自然,半点都不曾被还在外头的孤狼影响。
老戚叹了口气道:“瞧起来真是个傻子,倒是可惜了。”
又吃了几口,沈已墨回首朝三人道:“方才那小公子和那姑娘还没吃完罢,劳烦哪位将他们的吃食送上去可好?莫要浪费了。”
三人互相看了几眼,由老戚走到门边的桌子处,将还未用几口的吃食一一收了,又寻了个食案放在上头,便上楼去了。
外头的孤狼再无动静,张卿自去算他的账。
舒蕴踟躇了一下,还是走到沈已墨所在的窗边,侧耳倾听,确是无一点动静,她略略开了点窗,放眼望去,那狼竟伏倒在荒草上,狼口大开,口边皆是黑血,已然死了。
她合上窗户,吃惊地盯着沈已墨道:“你做了甚么?”
沈已墨正巧在喝牛肉羹,待那一口已算不得热的汤羹下肚,他细细地取了条帕子擦了嘴角,才笑吟吟地道:“我在那牛肉上下了毒。”
他的帕子雪白,一角竟还绣着一双鸳鸯,鸳鸯活灵活现的,似要从柔软的缎子上双双扑腾出来。
而这透着缱绻绮思的帕子的主人却不知在何时竟在牛肉中下了毒。
这沈已墨不但不是个傻子,分明还颇有手段。
舒蕴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甚么,索性转身去庖厨接着清点米粮。
时近黄昏,风雪依旧不止,外头倒是再无狼嚎。
季琢沉默地坐在靠窗的桌子旁等着上菜,而沈已墨不知在楼上作甚么,迟迟未下来。
舒蕴端了一盘子的野笋炒肉放在季琢面前,季琢半点不动,只侧首瞧着窗外的风雪。
这野笋和猪肉皆是下雪前一日问附近的人家买的,算得上是整个客栈里头最新鲜的食材了,这一盘子炒出来,也是香气扑鼻,颇为诱人。
这季琢却不动竹箸,莫非在等沈已墨?
旁的少年和丫鬟点的菜已全数上齐了,左右无事,舒蕴搭话道:“季公子可是要去黎州?”
季琢颔首道:“确是要去黎州。”
舒蕴笑道:“黎州乃是繁华之地,除却京城,这天下再无比得上黎州的了。”
季琢问道:“看来老板娘对黎州是极熟悉的?”
舒蕴迫不及待地答道:“那是自然,我前几日才去过,买了好几件衣裳,还吃了逐星楼的剪云斫鱼羹,真真好吃得我差点儿把舌头都吞了去。”
季琢还未说话,倒是从楼上下来的沈已墨笑吟吟地道:“既舒娘子这样盛赞,我可得去尝尝才算没白去黎州。”
沈已墨姗姗而来,他在季琢对面坐了,捂嘴打了个哈欠,方执起竹箸夹了一筷野笋炒肉送入口中,他咀嚼了几下,有些口齿不清地道:“味道不错,季琢,你不吃么?”
舒蕴见沈已墨一身的慵懒,面上还有些熟睡过后的殷红,发丝随意地梳成髻,整个人坐在那儿,并未如何动作,却勾人得厉害。
舒蕴若是男子怕是早被勾得三魂七魄尽数粘在沈已墨身上了。
但季琢却只扫了沈已墨一眼,便执起竹箸吃了起来。
此时,里头的老戚喊了一声:“粉蒸肉好了。”
舒蕴听了这话,匆匆地去了庖厨。
她进得庖厨,便闻见了粉蒸肉的香气,这粉蒸肉以猪肉为主料,又佐以土豆、糯米等食材,上头还撒了把葱花,瞧起来倒是色香味俱全,只这粉蒸肉在灶台上好端端地摆着,做这道粉蒸肉的老戚却不在庖厨内。
沈已墨和季琢处还有一道白灼青菜还未上,这老戚也不知是去何处躲懒了。
舒蕴没空细想,端了粉蒸肉送到沈已墨和季琢桌上,方去寻老戚。
她先是在楼下寻了一圈,寻不到人,而后才上楼到了老戚房门前,她敲了几下门,并无人应声,接着又唤了几声“老戚”也无人应答,她心里头发起虚来,定了定神,伸手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进得房内,扫了一圈,里头并无一人,只那放置在床头的深褐色的衣箱略略开了,缝子里露出一角发白的物什,因屋子里头有些暗,远远地瞧不真切,她好奇地走近了,伸手一抓,俯首看去,那物什滑不留手,细细一看,上头却生着毛孔,像是什么动物的皮。
突地,却有一把声音道:“是人皮!”
舒蕴吓得手指一抖,竟然生生地将那张人皮扯了出来,人皮“啪啦”一下,砸在地上,明明是死物,却生出诡异的美感来,像是下一刻就会有具白骨将这人皮披上,变作一个颦笑惑人的女子。
“这······”舒蕴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方才说话的乃是张卿,他是路过此处,看见舒蕴直愣愣地站在老戚房内,心下奇怪,才进来一探究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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