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厉笑得两颗虎牙都没藏住:“是,是,谨遵教导,詹老师。”
詹之行一例不动声色,接话:“梁工,年纪不小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闻言梁厉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指着詹之行,哈哈地大笑起来。
光阴霎时流转,空间悄然更替,詹之行眼前一花,总觉得还是在十多年前那间因为采光不足而总是略显阴暗的宿舍里,八个年轻人天南海北聊着聊着,忽然一边动静一大,就看见梁厉倒挂金钟一样从上铺探下头,那时大家都太年轻,额头和眼角的一点痕迹悉数出自笑容。后来他远渡重洋,若干次梦回母校,在再熟悉没有的校园里游荡,又一再地回到那间凌乱的寝室。他熟悉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共同生活过的人。其中的一张笑脸清晰一如印刻,却永远可望不可即。可是如今,这同样的一张笑脸,却是活生生地近在咫尺了。
这么说来,梁厉其实是没有变的。
言谈笑容不变,待人接物也不变,就连看着自己的目光,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詹之行非常清楚这一点。
从重逢的第一面起,就已经知道了。
第8章
事情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一步的?游敏自己也不知道。
他送他回了家,一开始直接拎到院子门口,但放开手后人立刻烂泥一样瘫在地面上,动弹也不动弹一下;居高临下看下去,他确实像个纤瘦无助的女人,所以游敏明知道真相是什么,还是咬着牙关把人提溜起来,连拽带扯地扔进了院子里。
这个天就算在外面睡一晚上也冻不死人。游敏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很坚决地转身离去,眼看着手都要搭上铁门了,身后一个声音传过来:“你是谁,你别走……”
游敏下意识地转过身,和那个不知何时起又恢复了意识的男人正好撞上醒了。他不仅醒了,甚至还撑着坐起来,长发覆面的样子活像冤死的女鬼。游敏神鬼不惧,见状反而站定了,还笑了一笑:“你的冤家不是我,索命找错人了。”
他没说话,反而扶住地面,居然一摇三晃地站了起来,又在静立良久后,跌跌撞撞地走向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的游敏。他的脚步声很重,走一步拖一步,呼吸声粗而短促,听就知道很费力。游敏脸上没什么表情:“别过来了。省点力气爬进屋子里吧。”
“名字。”
这人固执得惊人。游敏知道不能这么纠缠下去,先一步打开了院门。但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被先一步冲过来的人连腰带腿一把抱住,双双倒在门槛上。
游敏正好被杠到胸口,胳膊也蹭了一下,不由得闷哼一声;抱着他的男人显然也摔得不轻,不安地动了动,双手却不肯放开。
隔壁院子里的狗忽然吠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没多久隔壁的小洋楼也亮起了一盏灯。游敏听见男人咬牙切齿似的低语:“你救了我一命,至少进来上个药吧。”
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人是蠢蛋。俗话如是说。
从这个标准来看,游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蠢货。
不过既然他能蠢到两次去救同一个陌生人,还把自己搞得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如果愚蠢也是个负负得正的玩意儿,那么他或许是个聪明人也未可知。
游敏的念头是他的确需要上点药,而现在去医院还是去药店都不是个好主意,血淋淋的到底去吓谁,家里也没药,既然这么说,对方又看起来没有什么力气了,那就这样吧。
可惜这世上很多事情不能光自己想,更要知道对方怎么想,心意不通不仅造成误会,很多时候还容易引发悲剧事实很快证明了这一点。
游敏被牵着手进了屋。打开灯的一瞬间,两个人似乎都被对方的样子吓了一跳游敏外套被划得不成样子,上面零零星星沾的不知道是谁的血,左边袖子更是被染红了半截,唯一清爽的,就是一张平静到有点麻木的脸,静静的,一点也看不出煞气;可这房子的主人显然就凄惨多了:半边脸上斑驳着干涸了的血迹,右眼肿了起来,嘴角也是,身上衣衫不整自不必说,乍一看,还真像是被劫了色的良家妇女。
他们很快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出来自己此时的景况。游敏看着身边的人匆匆转过头,似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我去拿药,厨房里有水,你洗一洗。”说完就松开手,继续脚步不稳地消失在了某个房间里。
再出来的时候一张脸已经洗过了,素白素白,灯光下看起来甚至有点青,假发也正好,但被拉得凌乱不堪的上衣却还是老样子。游敏也洗了手坐回沙发上,看了一眼没再看,接过对方递来的药箱子,里面倒是什么都有,他拿出医用酒精用在手臂上,酒精碰触伤口的一瞬间,他轻轻动了动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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