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言辞凿凿,我深信不疑。抹干泪水,我起身冲入房中,屋中漆黑,我也懒得掌灯,只一头扎入床底。目不视物,我便一寸寸地摸去,果然发现一个扣环,拉开挡板,手指触到一个冰冷坚硬之物。我火急火燎,拿着东西便奔出了屋子。
师父仍旧靠着木门,只是一动不动。手中事物四四方方,却是个铁盒。我跑到师父身旁,矮身道:“师父,东西我拿来了。这药怎么用,内服还是外敷?”师父寂静无声,我伸手轻推师父,师父没有反应。此时一轮残月自乌云中挣脱出来,惨淡的月光笼在师父脸上,师父神色安详从容,却毫无生气,我按住师父手腕,没有脉搏。我怔了怔,急忙打开铁盒,没有灵丹妙药,只有一本草草装订的书稿,首页只有四个大字:“云生结海”。我心跳如鼓,仍然安慰自己:师父从不骗我,书里一定记载着起死回生的秘法。我哗啦啦地翻着书稿,一颗心却慢慢冰凉: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秘法?书里全是经脉练气之说,尾页如此写道:“道法万象,穴以生气,气聚成云,丹室即坏,云生结海。”
我收好书稿,深深吸气:原来师父钻研出了一门丹田破损之人修炼内功的法门,原来师父苦心孤诣就是要传我最后一门功法,原来师父仍是选择独自一人守着这荒凉的青霄后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跪在师父面前,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掉。
十岁那年,师父醉醺醺对父亲说:“你的儿子很有天赋。”
十四岁那年,师父笑嘻嘻地对我说:“呵呵,把小姑娘气跑啦。”
散功离山那晚,师父语重心长地问我:“云木啊,为师问你,这世间种种却又是谁的错?”
师父啊,弟子太小,弟子不懂,弟子难悟,但求师父指点一条明路···
我对师父叩首,死死咬住嘴唇不想让自己太过难看。不知哪儿来的水珠溅在归尘剑上“叮叮”作响,好像神剑有灵,也在为老主人哀鸣。
第53章 逆徒
额头碰到坚硬的泥土“砰砰”有声,我倒没有觉得疼痛,只是郑重磕完三个响头。师父面上始终的安详,不知师父最后时刻在想些什么,不过恐怕我一辈子都参悟不出了。
我擦了擦前额土块,忽然感觉脑门有着道道奇怪印迹,手指拂过,居然横平竖直,颇像文字。我一呆,低头去看地面,却见几个遒劲大字刻入了地面:“青霄有变,速速离开;此生无憾,勿要寻仇。”
“青霄有变,青霄有变···”我顺着凹痕比划,脑海似有什么闪过,但总也抓不住。看着师父平静神情,比斗情状反复重演,我恍然大悟,不禁惨笑道:“一场大战打得天翻地覆,青霄居然不闻不问···青霄有变,哈,原来斗笠客多半与青霄颇有渊源···师父啊师父,你既然看破那人来路又为什么不跟弟子说呢?”我拾起归尘剑缓缓起身:“是了,师父怕我斗不过他,那人武功的确高超。不过师父,传道授业之恩弟子报不了,侍奉左右之孝弟子尽不了,这报仇雪恨之责弟子说什么也得费费心了。师父恕罪,弟子还要忤逆最后一次,哪怕掘地三尺,弟子也要让那人血债血偿。”
远方点点火光闪烁,终有青霄门人过来。我轻轻合上师父双眼,立在当地一动不动。“啊,出事了,来人啊。”
喊话的是个初级弟子,我没理他。没过多久,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十来人把后山居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冷眼望去,都是些年轻弟子,他们嘁嘁喳喳,兴奋多于惊恐。我静立无言,终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王云木,你这孽畜,又做了什么好事!”这人脸上的每条皱纹都刻在我的心里,我面无表情地道:“强敌来袭,师父与之周旋,不料宵小之徒环饲在侧伺机伤人,师父中了暗箭,重伤而亡。下手之人武功高强,且在青霄山来去自如,应与本派脱不了干系。胡长老,那鼠辈是不是你?”
我淡淡说来,似乎轻描淡写,但话语中的质问之意十分明显,由一个小辈儿问来甚为刺耳。胡长老怒气上涌,喝道:“哪来什么强敌,我看仗剑长老受了青霄歹人偷袭倒是不假,那人是不是你王云木?”过了这么多年,这老狗对我成见依然很深,我哂笑道:“我若是那小人还大咧咧地等着各位同门将我拿下不成?胡长老,你年纪大了,脑袋也不太灵光,我与你说不清楚,还是等掌门过来定夺吧。”
胡长老闻言大怒,大声道:“王云木出言不逊,青霄弟子听命,结青云大阵,将这狂徒拿下!”
这便要动手了?也好,我正一肚子怨气没处撒,就拿胡老狗开刀。在场弟子齐声唱喏,刷刷声响,长剑出鞘,声势有点吓人。我将归尘剑插在地上,反手抽出剑鞘,心想:师父刚刚赐剑,拿它教训自己人不太合适。反正这些个后辈什么都不知道,随便教训几下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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