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一言不发,坐在一块大石上难得地没喝酒,云瑶望着石碑,背虽挺得笔直,但看上去瘦削多了,我心里有些酸有些暖还有些心痛,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师父的声音传来:“到了青霄便是客,阁下何必遮遮掩掩?”南疆一役后,我已知道师父是高手中的高手,当下不敢躲藏,自树后走了出来。
看清我相貌,师兄怔在当地,颤声道:“师弟,阴阳两隔,人死不能复生,早早投胎才是上策啊。”
云瑶小嘴微张,大眼一眨不眨,好像一闭眼我就会凭空消失一般。师父起身,慢慢走到我面前,我已准备好热情的拥抱,正想饱含泪水扑入师父怀中,谁知师父抬手就是一记爆栗:“臭小子,到现在才回来,之前都到哪儿瞎晃去了?”还是师父见过世面,一眼就看出我尚在人间。我捂着额头回答道:“弟子不敌被抓,魔教中人留我一命妄图刺探我派机密,弟子当然支字未吐,好不容易才找准空子逃了出来,不想又在密林里失了方向,多花了些时日才回到派里。”
师父上下打量,神色甚是狐疑,我怕露馅儿,赶紧拿出父亲给的老酒,道:“弟子回山时,偶遇一卖酒老翁,弟子见他的酒着实不错,便给师父带了些。”
师父接过酒瓶,非常满意,又看我四肢齐全、面色红润,禁不住酒味的勾引,干咳一声,道:“既然云木没事,那就散了吧。为师先回屋打坐调息一番。”
师父脚不点地地跑了。我看着自己的墓碑,心中十分怪异,于是招呼师兄道:“帮把手,把这破碑推了。”
师兄过来拍拍我的腰,捏捏我的胳膊,长嘘口气,道:“你果然还没死。”
我怕言多有失,便打个哈哈想糊弄过去。云瑶上前,面上虽然还绷得紧紧的,但嘴角还是微微翘着。我刚想说些温存话,云瑶劈头问道:“当日我们那么多人都找不到路,你怎么逃得出来?”我心念电转,回道:“我打昏的看守身上有地图。”
云瑶眉头一皱:“魔教的人自己记不得路,还要画地图?”云瑶果然不好骗。我开始冒汗,傻笑三声,道:“正所谓人贱命硬。兴许那看守是个路痴也说不定。”
云瑶明显不依,还要追问,我捂住胸口大叫:“啊,那天和那个使枪的大战三百回合,内伤还没好全来着。师兄快扶我回房!”师兄应了,扶住我左臂,我拖着师兄就往回走,谁知云瑶也过来托住我右臂,我当然不敢走太快,脸上作出愁眉苦脸的表情,仿佛正强忍内伤的煎熬,还好云瑶没再多问,只是认真扶我回屋。清风吹来,云瑶的发丝拂过我的脸,虽然难得有机会和云瑶亲近,但我不争气地想打喷嚏,师兄突然说道:“你说谎!”喷嚏被吓了回去。看师兄一副笃定的样子,我结结巴巴地道:“师,师兄,何出,出此言?”师兄信心十足地道:“那个使枪的凶狠异常,我和师妹齐上都不是他敌手,你一个人怎么撑得到三百回合?”我心中大定,回道:“师兄果然聪明,实不相瞒,师弟我只接了他三招就弃剑跑路了。”
师兄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
第二天,我们把那个碑推了,碑下的坑我们决定用来烤红薯,然后一切恢复正常,发呆,吃饭,练剑,如此而已。云瑶虽然不太信我所说,但她一追问我就内伤发作,反复几次后她便不问了。一日,师兄满面红光地自演武场回来,兴奋道:“明天要在九霄堂开个‘讨魔表彰大会’,下山弟子都得参加,我听说表现好的弟子还有机会进入剑阁翻看历任掌门的练功笔记!” 我“哦”了声,不禁想起那个屠村之夜,心里和胃里都不好受,对那个什么表彰大会自然兴趣缺缺。师兄倒很高兴,自言自语道:“最近练功遇到了瓶颈,剑阁里应该有让我突破的方法。”
我暗自叹口气,功也不想练了,倒头便睡了。
翌日,我们起了个早。师兄例行公事地敲了敲师父的门,万籁俱静中听得酒葫芦摔在地上的声音,师兄说这是师父在喝高之时让我们先走一步的暗号。我知道师父对派中各种会议烦得要死,哪怕脑子清醒也铁定不会参加。
师兄昨晚兴奋得一夜没睡,一路全力施展“逍遥变”,结果我们是最早到达的二人。不多时,弟子们三三两两地到齐,一声钟响,九霄堂的红漆铜钉木门缓缓打开,弟子们排成一列鱼贯而入。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进九霄堂,上次来时人多,我缩在后面什么也看不到,现下人少,我四处打量了一番:正对大门方向供着三清塑像,上悬一匾,“浩然正气”四个字金光闪闪,下设五把紫檀木椅,正中坐着掌门,掌门右首坐着执法胡长老,坐胡长老右首的是传功长老(我到现在都不知传功长老的名讳),掌门左首的椅子却是空着的,后勤长老坐在最左边,长老们都已白发苍苍,只有掌门满头青丝。待到弟子们站定,掌门起身,捋了捋胡须,道:“此番下山,正道收获颇丰,不仅查得魔教巢穴,而且将其捣毁。我青霄联栖霞、唐门及诸正教之手,成功斩杀魔教十司命、五行者各一人,铲除教徒若干。青霄弟子仗剑除魔,维护了武林的和平,表现了···”前半节我听得胸堵,后半段我没能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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