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月明立刻被吓到了,惶恐的睁着眼,睫毛上都是眼泪。
“沈先生是好的,待人很大方,但也有点用钞票打发的意思……”
“沈先生还有别人?!“邓月明颤抖着问他,几乎带着哭腔。他捂着嘴,惊惶不已。
“你……你不知道……“邓金也做惊讶状:“你是……真的要我说?”
邓月明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即立刻摇起了头:“金大哥……你还是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我还是要和你讲一些人!教你知道点……我真是很把你当朋友……我出来这么些年,也就遇到了你一个同乡……哪怕沈先生要怪我!”
“别!“邓月明哀求着,伸手虚捂了邓金的嘴。
他的手温暖潮湿,带着面上雪花膏的气息。
“金大哥,你不要说了……我怕我恨你……”邓月明落着泪:“我还是想着他……”
第33章
邓金的一顿饭吃到两点钟,吃完还要请邓月明看电影。
邓月明厌弃的摇摇头,非常疲惫。
“什么也不想看。”
“对对,现在也是什么都不好看的,没有美国电影了。”邓金附和着,知道他不过是因为沈文昌伤心,没有看的兴致。
邓金笑他,暗地里带着轻蔑与讽刺——谎言里过的快活,真的知道了,整个人都不行了——竟也这么傻,一点都不知道。当然也是高兴的,因为邓月明太不聪明,好掌控。
邓金自从漳州死里逃生,到上海来又有了成就,自觉看人看事都非常有眼光,全然的自负着,很不把邓月明放在眼里。
“那我送你会百花苑?”邓金问他。
“方便的话送我回家吧。”邓月明捂着眼睛,难为情的笑着:“眼睛要肿了,不好见人。要被笑死了。”
“不会的,我看一看?”邓金动手去拉他的手,他侧身躲开了,不给邓金看。邓金本可以摸一摸他的面颊,摸一摸他的耳,还是忍住了,是自觉时候不到,怕吓到人。
“家住哪里呐?”
“住恒仁路388号。”
“这么远!”邓金笑一句:“沈先生的房子吧!”
邓月明不讲话了。
这年九月中已经有了点秋意,天气阴,吹来的风竟然凉。邓月明略微瑟缩了一下,要把车窗摇上。邓金很快的握住了他的手:“冷了哦?”
邓月明惊了一下,把手抽了回去,又自觉太不大方,很有“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的嫌疑,所以对邓金抱歉的笑笑。邓金看他一眼,说:“果然是眼睛肿了,幸好没有再去百花苑。”
“唉,我就知道一定要肿。”他自嘲着:“一哭就肿,简直不敢哭。不上台的日子才能哭,天天算着。”
“哈哈哈!头次晓得!哭都要有个计划。”邓金大笑,笑完顿了一顿:“自己讨生活,可怜的。不敢哭不敢笑的。”
邓月明望着他,很动容,很凄凉,末了垂回了眼,是欲说还休。
邓金也是深沉的模样:“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们到恒仁路口,邓月明就叫他停下车。汽车碾着梧桐落叶缓缓慢下来,车尾留了一路的碎屑。邓月明开车下来,踩上去也是咔嚓一声。
“一年三季的掉叶子,要到冬天掉光才算好。”邓金抱怨一句:“你不请我去吃杯茶?”
“沈先生一定不喜欢我往家里带朋友。”
“你又不告诉他!”邓金嗤笑。
“肯定是要晓得的,楼下有门房,上电梯也要人家来开。”他是很正经的讲着,像是没有听出这是玩笑话。
“你真是……太忠厚!”邓金大笑着,一只手指头指点着他,当作非常西洋式的,开放的玩笑。邓月明也随着他笑,指一方高公寓给他看:”我住那边五楼,等先生回来以后我和他讲,请你来吃茶。”
“好好!”邓金笑着应和,无限期待的模样,车开远了笑骂:“家养的小东西,什么都得问遍主子!”一只猫,一条狗,都要比邓月明来的有脾气。
然而他嘲笑归嘲笑,还是通过一场聚餐,把自己归并到了邓月明的世界里。
他自诩和邓月明有了交情,天天带着一个后生人去百花苑听戏,连带着还要买一束花,送到后台去。送花的小宁跑进后台,绕过一干角儿的位置,把花摆在邓月明这个配旦的座上。后台的人见到笑起来,邓月明也跟着笑,问小宁:“不会是送错了吧。”他心里头是庆幸的,因为庆哥这两天不在。
“没有没有,一位邓先生送给另一位邓先生!”小宁伶牙俐齿,等着邓月明派小费。邓月明给他一元,他立刻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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