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沈先生有什么干系!”邓月明无知的抱着不平。
“啧,现在日本人在南通调查,我们能不协助吗?出了事情,周先生立刻就要回来,岂不难看死了?”
“哦……所以沈先生也要在那边……”
“嗨,我听上面说,两边都推着责任呢!一边说我们这不上心,是玩忽职守!一边说这时候南通驻军都调南京负责会议安保去,这本就是大漏洞!神仙打架!神仙打架!”邓金哈哈笑着,笑罢立刻沉了脸,用山海话抱怨一句:“日本人不讲道理,样式罪名,都教伊讲声算数!”
“欸……那伊还要为难沈先生哇?!”
邓金冷笑一声,心想:“他可不够格,要难也难周先生去。”出口却是旁的抱怨:“过两天我还去趟南通!真真要命!”
“这风口浪尖的……”邓月明惊吓道。
“没办法!沈先生给的工作。现在我和文盛交成了很好的朋友,买卖股票,很教他开眼界。他要请我去他家里做客人,叫他哥哥也见见我。虽然是沈先生的交代,可我总觉得这是不对的,很对他不住,他是个体面的青年人!“他做出一种厌恶的表情,像是突然的良心发现,自觉有愧。然而心思不在,面上的表情无关道德,反倒显出一种大鼠般的面相。
“嗯……沈先生的事情……我也不好讲什么。”邓月明也是为难的。
“对,对,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嘛。其实原本我也不用往南通去,沈先生家本是和别的好几户一起租石库门的,城里住了有些年份了。后来沈先生和沈太太结婚,叫自己家里人搬,家里人也只能搬回去。沈太太那样子一个小姐,叫她和沈先生那乌泱泱的一大家子一起住……哦哟!想都想不出来!”他讲”沈先生家”,声音非常刺耳。
邓月明愣了一愣,像是全然不知沈文昌曾经家境如此不堪,但又很快收拾了面色,搭了邓金的话:“我以前也是一直住石库门的……一家人炒菜,整个楼都是乌烟瘴气……”然而很快的住了口,像是自觉说错了话,于是立刻换一句:“邻居倒是蛮好的……”
邓金狭促的笑了,摇着头。
邓月明沉默了,摸了摸自己袖口,非常的局促。邓金也没有再讲话,反倒是邓月明,忽然的扑哧一声笑:“沈先生从来不对我讲过以前的事情,我也就不知道。”
邓金也笑道:“对!我也没对你讲过,我们都是不知道的!”
“嗯。”
“我计划这这几天请你再吃一顿饭,要不去吃西餐?开开洋荤!”
邓月明摇着头:“刀啊叉的,我全不会,吃一顿饭还要叫人笑话去!”
“谁敢笑你!”
“你一定要笑我的!”邓月明打趣着,像是已然忘记沈先生正在南京受着日本人的为难。
“我怎么会笑你?我什么时候笑过你?”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一定要被你笑话去!还是吃这边的菜吧,这次换做我来请你。”
“这怎么行!我把你做小兄弟,你叫我金大哥,当然要我来请的!”
两人互相争着请客,最后还是被邓金揽下来,定下去一间有名的老馆子,还是吃的本帮菜。
这顿饭像践行,邓月明请邓金直接饭点去恒仁路接他,一同到餐馆去。五点钟的时候邓金到公寓楼下,见到邓月明已经等在了路边。他穿一件鸭卵青长衫,纺绸的白裤子,脚上却是一双小羊皮鞋子。一身都不是全新,穿着很熨帖,不像新衣服,刀枪剑戟般横冲直撞着。他手里提一个网编袋子装罐头,见到邓金,就拎着袋子摇了摇手。
“是什么东西哇?全是洋文字!”邓金笑问他。
“西柚罐头,不过已经被我吃掉了,吃着和文旦没什么区别。这里面装了什么,你是肯定猜不到的!”邓月明坐进车里,把网袋放脚边。
“我不猜,你都吃光了叫我猜哈哈哈哈。不过我倒是想你装点杨梅酒。”“邓金笑着开了车:“小邓老弟,你看我这身衣服怎么样呐?”
“我是一眼就见到了,进口的呢子吗?”
“欸,英国进口的……嗯……海特曼!现在这种料子难买极了,都不收纸钞票!要金子!嗨,整锭的都只能做个两身。现在东西,真是贵的畸形!”
“嗳。”邓月明微笑着听:“我是想也不去想,以前做的西服不合身了,索性不做了,买不到好料子。反正也没人看。”
“”怎么就没人看?!我不是人呐?!下回我给你带进口料子,斜纹的呢子,又摩登又贵气。现在哪能没套西服啊?“邓金得意的许诺着,邓月明经济上的局促更令他高兴——有钱能连块布都买不到?这种穷自然也是邓金的一样保险,想要是玩了以后他要闹,也好用钱来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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