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不再受宠”,封英身影落寞,只是眉眼间还依稀带着当年的锐利,不改其锋。
从容禹的生辰庆典上回来,容幽长吁短叹。
谛明问:“怎么?”
容幽说:“我大概是真的老了,看见这些小年轻闹生日,居然觉得自己完全玩不动了。”
谛明好笑道:“小家伙,你在我面前说自己老?”
容幽:“……”
“不必羡慕他们。不如我明天把你绑架走,去哪个游乐园你说了算。”谛明又说。
容幽怒道:“小明叔叔,我俩到底谁更幼稚!”
谛明笑而不语,半晌后说:“行了,早点休息吧。过几天还有红晶战争庆典。”
容幽又叹气了,说:“怎么事这么多,每天规规矩矩的不行吗?”
“你做个昏君,哪里还有这么多麻烦。”谛明道。
容幽吐槽说:“谢谢您了,当年是谁教了我这么多东西的。我现在想昏也昏不出来了。”
谛明微笑道:“昏君还不容易?这里有我,有床,我可以帮你昏上一个月。”
容幽顿时寒毛倒竖,说:“我们都两个老人家了!能不能别这么色情……”
“这要怪你,明知道自己老了,为什么还保持这么可爱。”谛明叹了口气说,“麻烦你躺好,不要再来卖萌了。如果我吃了你,勿谓言之不预也。”
容幽于是知道,他还是顾及自己的老毛病。
换在十年前,小明叔叔岂有先行警告的道理,都是反过来先装绵羊,熄了灯才会露出狼尾巴来。
夜间,容幽恍惚间做了个梦。
他夜半惊醒,在黑暗中沉思了片刻,见到身旁的谛明还在沉眠,便悄无声息地下了床铺。
这些年他也习惯了屏退寝殿中所有宫人,此刻只能独自摸索着找到鞋,向外走去。
他找到书房,只小心地点亮了一盏灯,并取出一张圣旨——以纳米纤维制作、能够储存上千万年的纸页,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遗诏。
假如他意外驾崩,未能交代后事,就着皇长子容禹继位。财政大臣傅定、科技大臣方存仁为其左右辅佐重臣。假如当时容禹年纪小于25岁,亲王容青和长公主容昭可垂帘听政,帮扶左右。
遗诏写到这里,容幽还想要交代如何处置自己的宫廷行走“白汀”。但是握笔想了又想,停了又停,这张诏书上竟写不下“白汀”这两个字。
——一个小小的宫廷侍卫,何德何能被写进传位的遗诏里?
——明亲王当然可以,但是白汀不能。
容幽深吸一口气,手指微微发颤,呆坐在原地片刻。
忽然,书房里又亮起了一盏小而温暖的灯光。
谛明将装着玉玺的盒子轻轻放在容幽面前,道:“怎么不写了,是在找玉玺?”
第115章 送行
6221年初秋, 容幽登基以来, 大朝首次被中断。
因为皇帝再次病倒,这一次情况并不乐观。
御医处通宵灯火,世界各地的顶级医师被一齐征召,帝国各地军事活动暂停,贵族寄子全部召回龙卫二, 皇宫禁军彻夜待命。
几位阁臣住在偏殿, 按律为君王守夜, 因为年纪都不老, 所以还能撑得住。
皇帝不让任何人侍疾, 只肯听御医的吩咐检查和吃药,身边只有一个宫廷行走在照顾。这个时候,他的心情最重要,所以没有任何人提出意见。
容幽开始通体发烧, 龙鳞偶尔在颈侧出现一会儿,心口的疼痛变成了一件令人习惯的事, 甚至没有再引起他的注意。
他日日夜夜地做梦, 时常梦见一些过去发生过的事,还有曾经以为会发生的事。
他恍惚间也梦到过自己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注册驯龙师, 然后偶遇了只手遮天的明亲王,又和他谈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醒过来的时候,他对床边的谛明笑道:“你为什么怎么都不肯放过我?”
接着容幽意识到床边的谛明没有戴面具——自己还是在做梦,梦到的是当年的明亲王。
而明亲王站在龙血形成的血泊中,说:“小幽, 为什么你对天下都温柔,只对我一个残忍?”
容幽于是又惊醒,这回是真的醒了。
床边的谛明捏着他的手腕,说:“又做什么噩梦?”
容幽虚弱地说:“你又把我吃了。”
谛明戏谑道:“不是美梦吗?”
这时的容幽已经没有精神和他吵嘴了,只是侧躺在枕头上,眼神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说:“给朕端茶递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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