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生病、不敢失业,每天兢兢业业,活得像一只背着壳的蜗牛,什么享受、旅游统统靠后,这个结节不是癌症,医保赔付以后也就是她几个月的全额工资而已,可这几个月她有工资吗?有,青山市的最低工资标准,1800块,够干什么呢?够支付3.6天的住院费。
就是因为舍不得房子,她推迟了两个月才肯住院,期间房价又涨一轮,她的病情又恶化了一点。
沈浩让她别卖房子,她确实可以不卖,问公司领导或朋友借点钱,实在不行走小额借贷,撑到她可以重新上班,可是沈浩不明白的是,她这次卖的不是房子,而是要终结过去的生活方式。
供房让她觉得很痛苦,说明适合留在大都市的那群人里没有她,所以借着这次生病的东风,她决定告辞了。
但她不接受沈浩的怜悯,房子买下4年,市值涨了近80w,卖掉房子之后她兜里的钱比沈浩多几倍,她不需要沈浩低头看她。
秦如许横了杨桢一眼,打字说:对于一个即将失去房子的人,你这么说就很扎心了。
杨桢安慰道:“没失去,就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而已。”
秦如许承认中介都很会捡好听的说,她正色起来,输入道:当初我挂到网上的售价,是和兴的中介建议的,他给了我一个价格区间,我参考网上挂的其他房子定了个数,然后中介说没有不讲价的买家,劝我在心理价位上加了2w。本来这2w是我能妥协的区间,但现在发现有利可图,我不想往下降了,我不做投资,也不需要下家付全款。杨桢,我很想照顾你的生意,但我没道理舍高取低,希望你能理解。
杨桢平静地点了下头:“能理解。”
秦如许:然后呢?你不劝劝我,什么临时加价容易黄、反悔的人不讲信用什么的?
杨桢好笑地说:“你根本不愁卖,危言耸听也没用,而且我也不想忽悠你。”
他欠的人情,如果还不清,他就一直记着。
秦如许愣了一下:那你的债怎么办?
杨桢轻轻地说:“也不是这一单就能还清的,慢慢来吧。”
路是走出来的,急也没用、愁也没用,从利滚利到固定的17w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展了,他慢慢在适应这个社会,有了偶尔会惦记的人,已经不像前几个月那么紧绷,仿佛双脚踩在虚空中了。
至于原身带给他的债务,这个世界日新月异,谁也预测不了以后的事,说不定在他攒够钱之前,利君那个借贷公司先倒闭了也说不定。
当然这只是一种用来放松的自我调侃,不是不思进取的理由,杨桢只是想稳妥一点地待人处事,不想为了还债而去坑蒙拐骗,那样的话他跟梁丕军之流在本质上就没有区别了。
他是一个落后的古代人,心里装着过时的老一套,信奉脚踏实地和以诚待人,才能有江海开源似的人际关系,而欺诈只能带来一次性的利益。
秦如许见他这么想得开,觉得跟他相处挺舒服的,她心情不错地往框里输了一行字:我这套房子最后估计谁出价高我就卖给谁了,不过也不会让你白忙活,你把名片给我一盒,以后我们公司谁要买房卖房,我让他们都去找你。
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熟人拉熟人,人脉的圈子就有了雏形,杨桢求之不得,笑着说:“等你出院了,我就给你送去。”
秦如许比了个“ok”,又想起了一件事:再过一周我就出院了,住的地方还没找,你那个房东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我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杨桢不方便直接把权微的联系方式给别人,因为他没问过权微介不介意这事,顿了一下说:“你最近说话也不方便,把你的需求用短信给我,我帮你问吧,要是他有,回头会联系你的。”
杜娟给秦如许喂了点温水,她润完嗓子又能说话了,嘶哑地笑道:“收中介费不?”
杨桢:“不收,友情介绍。”
转达完情况之后,杨桢就该回门店了,他从住院部出来,在穿过连通到门诊的绿化小广场时,看见一个小女孩独自在小水池前面玩水枪。
她带着白口罩,头顶剃得比小男孩还光溜,要不是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和白色带花纹的打底裤,杨桢可能会将她错看成一个5、6岁的男孩子。
那个水池很小,水也很浅,但她一个人在这里也很危险,杨桢在旁边的休闲椅上坐下来,摸出手机准备查一下住院部的热线,让医护人员关注一下她。
就是热线一直在通话,杨桢等着打第4通的时候,她的家长小跑着出现了。
“小渔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这孩子,我不是让你在门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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