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爸回过头:“走啊,停下来会冷。”
“嗯。”程归跟上前。
父子分别走在两条轱辘印中,顶着寒风,向着太阳。
程爸问:“你妈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茶楼工作很轻松,她还参加了一个舞蹈队,听说过些天会到上海汇演。”
“那就好。你看,她过得轻松,我过得也顺意。当初,多少人劝我们,凑合着过到老得了,但咱们自己心里要清楚。你更不能把你妈和我的事看得太重。”
“嗯,我懂。”
“人这一生啊就那么一回事儿,低头走自己的路就好了,别因为别人的话而停。”
因为,冰雪的路上,停下来会冷。
第92章 四季随你
正月初三,程归搭乘客车去市里。客车坐得满,颠簸而嘈杂。
与城市公交不同,乡村客车里,每个人都好像有一段故事。邻座的乘客和程归搭话,笑说:“你一点儿东北的口音都没有了。”
在客运站下车,时间尚早,程归就去附近超市里逛逛,见到贴着“程家菜园”标签的蔬菜,偷偷拍一张照。
接近三点钟,步行去雪里红饭庄。在门口,遇到一个娇小的女人,裹着蓬松的貂皮,画着浓妆。
“认不出我啦?”女人不乐意地问。
程归先微笑,但确实没扑捉到足够的线索。女人自报家门,程归才认出来。两人上学时交集并不多。
女人说:“你还像个学生一样啊。”
“你倒是变了,”程归硬撑着说:“更漂亮了。”
“还行。”女人谦虚地笑笑。两人前后走进饭庄。已经有十几个人在,分坐在几张桌打扑克或闲聊。刚进门的女人跟大家很熟的样子,挨个打招呼。而程归依稀记得她上学时很安静,总是坐在离讲台最近的位置,如同一颗乖巧的纽扣,不知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
程归稍微有点儿拘谨,简单跟各位打声招呼。他上学时并不活跃,班上五十多人,除去跟抄作业相关的,常来往的就那么几个。在场有个记性不好的人甚至问:“这是谁啊?”
刚才的女人说:“程归呀,学习老好的那个。”
“哦。”发问的人尴尬笑笑,继续打手里的牌。
所幸现场有个曾经要好的同学,程归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随意聊聊,翻翻手机。三点钟一过,大批的人成群结队而到。纷纷杂杂中,程归听得出李丛木的声音。他俩事前说好了,假装这里是重逢,主要是李丛木的主意,他说有趣——就当咱们是高中毕业后第一次碰面。
于是,程归假装没看见他。
和李丛木一起来的,有个叫鸣子的,脾气很冲,高中时就爱摆谱,基本上除了李丛木,对谁都瞧不起。见到程归,阴阳怪气地叫:“哎呦,这不是程才子吗,今天怎么赏脸大驾光临啊?”
程归说声“嗨”,朝着他们那一小撮人,当作回应。那一小撮人,都是李丛木的好兄弟,依稀知道当年改志愿的事情,都很有默契地去看李丛木。
李丛木装酷,随意回声“嗨。”
几个兄弟心说:木哥这些年在外面浪,什么没经历过,看来是早把程归这页翻过去了,可喜可贺啊。都跟着高兴。怎么说呢,他们当年可对程归有点儿眼红:凭啥这小子那么招木哥待见?
程归懒得理他们幸灾乐祸的眼光。当初上学时,也常常要闹。这些家伙各有各的德行,有的爱拿程归东西,有的爱找刁钻的题来难为,有的甚至总动手动脚,偶尔矛盾激化鸡飞狗跳少不了。但,也有过一些温暖的时刻。毕竟都不是仇人。只是性格不同罢了。
同学聚齐后,班主任迟一刻钟也到了,似乎身体状况不好,稍作停留,祝过一杯酒,就起身离开了。程归追出去,送给老师一支刚才闲逛时买的钢笔。当年,班主任对程归关照有加。这些年没露面,程归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他老人家。
老师收下礼物,笑得很欣慰,在风中和程归说会儿话,就被自家车接走了。
程归回到席间时,大伙已经吃得热闹。他所在的一桌,基本都是当年的乖学生,气氛最柔和,碰杯喝酒时,都是浅浅一口。但有一个当年很沉默的男生,和程归碰杯时突然仰头干了,满满一杯酒,仰头持续半分钟,大家都注视着他喉结的涌动。
男生放下空杯子,脸和脖子都变得红通通,对程归说:“你随意。”
这当然不能随意,程归爽快地把杯中酒都干了。隔着一张桌子,李丛木投过来目光。
放下酒杯,程归自然要和这个男生聊几句。然而,男生的话很少,仿佛刚才就只是因为口渴而喝酒,并没有什么感情附加。两人在高三时也不过点头之交。仔细琢磨琢磨,程归发现自己似乎和每个同学的感情都不深,没有和谁一起醉过,也没和谁一起疯过。也许,自己的天性真的被动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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