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死的?”老人却不理会他的问题,兀自问道。
“旧疾突发,心脏病。”
老人闻言,再也禁不住陆知处的搀扶,身体重重跌坐在椅子上,神情奇异,说不出是悲伤,还是遗憾。
陆知处静静地默立一旁,等他恢复过来。
“她这几十年过得好吗?”
“很好,祖父祖母二人伉俪情深,几十年来虽然颇多风雨,却都是两人互相扶持着走过来的。”
“那就好……”半晌,老人长长地吐了口气,情绪渐渐沉淀下来,毕竟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人生看得太多太淡,再怎么悲伤也不会在面上流露太久,他打起精神重新注视着眼前这名故人的后代。
“你是恒亭的孙子?”
“是的。”陆知处神色淡定自如地任他打量,心里不能说毫不着急,但事情峰回路转发展到这一步,贸然开口只会适得其反。
本以为老人会有一番仔细的盘问,谁知看了他半晌,那双冷漠的眼神里竟流露出一丝笑意。“你知道吗,虽然你长得不像恒亭,但那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却像了个十足,这让我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相信你。”
不待陆知处回应,他缓缓道:“我是你祖母的堂兄,也就是你的舅爷,你祖母想必没有跟你提起过吧?”
陆知处神色一动,“舅爷的名讳是上恒下音?”
老人显然很意外,“你知道?”
他点点头,“听祖母提过,说年少时家族里就数你们俩的情谊最好。”
“是啊,情谊最好……”老人的神情似喜似悲,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一边轻轻道:“当年我出海留洋的时候,恒亭还只有十五六岁,我们甚至还约好回来之后要一起去看看西藏的布达拉宫,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是天人两隔……”老人微撇过头,眼底的泪光一闪而过,“不说这些了,能够在有生之年见到恒亭的亲人,我已经很高兴了。”
“若是早点知道舅爷,知处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拜访了,请您谅解。”在知道了这老人与自己的关系之后,陆知处的语气多了几分柔和,无论这里的财富古董有多少,他所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孤独的老人罢了。
“说起来还是托了这只镯子的福啊!”老人挥挥手,突然似想起了什么,话语一顿,慈蔼地望着他。“我记得你来这里,好象是为了拿它来跟我交换宋氏10%的股权对吧?”
“是的,希望舅爷可以成全。”陆知处语调平稳,不改初衷。
老人抚摸着镯子上精致玲珑的纹理,半晌才缓缓道:“这只镯子是我们家能够保存下来为数不多的贵重之物,因为你祖母是幺女,所以才传给了她,现在她把这只镯子留给你,足见对你的信任与爱护。”
言下之意,是责怪陆知处不该拿先人遗物来换这区区10%的股权。
陆知处微微一笑,“我会在心中永远怀念祖母,一枚镯子不过是身外之物。”他顿了顿,“何况,这只镯子代表着家族过往,我以为放在舅爷这里会更好,也只有您这样的人才会懂得它的好。”
“你这小子好会说话!”先前古怪而略显严厉的老人蓦地大笑,拐杖顿了几下地。“明明是想要那股权,却只字不提,只是一个劲地捧我。”
陆知处但笑不语。
“我是你舅爷,就凭你奶奶的渊源,这个忙我也非帮不可,宋氏这10%的股权,是当初宋诚初为了感谢我帮了他一个大忙而送给我的,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你只管要去也无妨,如果宋氏因此不能轻许而需要开股东大会来表决的话,我也会站到你那一边的,至于这只镯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见到你,听到恒亭的消息,是我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事了。”
他望着陆知处的神色愈发柔和,“越看越觉得你像恒亭,这神态,这笑容……”
老人语调淡淡,也透着淡淡的欣慰。
待出了金家大门,已是日幕西垂。
陆知处看了一下表,六点。
拿起电话拨通,却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显示。
他吸了口气,默立半晌,又按下另一个号码。
“喂?”
幸好,这次拨通了。
“张绍吗,我是陆知处。”
“陆先生?太好了,你一直关着机,我都不知道要上哪去找你,二少他已经往钟家老宅那边过去了……”
陆知处不得不打断他,“他关机了,我要怎么联系他?”
那边闻言也犯难了,“这,二少等了你好久,刚刚才走的,现在老宅是非钟老爷子的允许不可入内的……”
挂了电话,陆知处长长地吐了口气,不许外人入内么,那么就只有……
偌大的会议室内,暗潮汹涌。
钟氏的首席秘书在那里宣读最近钟氏及其旗下各公司的业绩,每个人看似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然而那下面的心思是如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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