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陶云峰追到门外,却见她夺了一匹马,径自往将军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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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月时间,南征大军已经到了建州城外,此时正是寒冬,天上飘着小雪。
苏漾掀开厚重的车帘,伸手接了几片雪花,转过脸笑道:“下雪了!”
他裹着厚厚的狐裘夹袄,头上戴着一顶雪白的兔绒帽子,漆黑的圆眼闪着璀璨光芒,笑起来甜甜糯糯的,倒有些憨态可掬。
景丞用帕子将他手上的水珠擦干净,道:“不许贪凉,说了多少遍,你总也记不住。”
苏漾摇了摇头,道:“不凉,是暖的!”
景丞动作一僵,心中顿觉惶然。觉得暖,是因为体温比雪的温度还低。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天山玄锁固然威力极强,可有他日日用天罡至阳之气压制,按理说不会病情恶化得这样快速。
按照他从前的打算,这小狗崽儿至少能陪伴他七八年,就像一只真正的宠物,到了一定的寿数就安静地离开,短暂的一生都属于他,只属于他。
可如今才过去一年,他的生命却在迅速萎缩,一日比一日虚弱,如流沙一般,任凭他握得再紧也留不住。
今时今日,他总算相信了佛家所说的“因果报应”。
他是景丞,权倾朝野的荣王爷,大铭子民心目中的不败神话,可除此之外,他谁都不是。
没有人爱过他,没有人真心实意地在意过他,生母因毒害他而被诛杀,生父厌弃他血统低贱,百般算计打压,族内兄弟手足更是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谁对他有过好意,有过一丝一毫真心?
即便此刻叫他弑兄杀父,他也断不会眨一下眼睛。
皇家没有纯粹的父子,没有骨肉亲情,更没有永恒的信赖,他也不需要这些脆弱的,经不起考验关系。
他有自己的抱负,他要平漠北,收南海,他要重整景氏河山,他要做大铭最杰出的帝王,他要在历史长河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却未曾料到,这只笨笨傻傻的小狗崽儿,成了他生命里最大的变数。
那日他许苏漾一个愿望,只是为了哄他开心,谁料这小崽子竟高兴地扑进他怀里,口口声声说只要他,只要他爱他。
——我要夫君爱我,我要夫君只爱我一个。
那样傻的话,却是他所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那么……
“好,我答应你。”
苏漾眨巴着眼睛看他,问:“夫君,要答应煜儿,什么?”
景丞轻轻摩挲他消瘦的下颌,微微一笑,“没什么,忘了便忘了吧,但你要记住,为夫是言出必行之人。”
苏漾懵懂地点点头,“记住了。”转而掀开帘帐,惊叹道:“雪下大了!”
景丞搂着他一同看向窗外,轻声道:“建州城就要到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王府里时刻烧着地龙,煜儿就不会觉得冷了。”
假话说得多了,似乎便成了真话。
苏漾掩去眸中的情绪,兴冲冲道:“那我要吃,梨花酥,要嬷嬷,亲手做的!”
景丞低笑道:“好。”
苏漾又道:“我还想回家,看娘亲,煜儿好想娘亲。”
他说这话纯粹是为了试探,这一去就是半年,他知道景丞在建州之内留有眼线,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景丞犹豫了一瞬,应道:“好,等你身体好一些,夫君带你去见她。”
是“见她”,而不是“回家”,苏漾敏锐捕捉到他话里有话,却不好直接问。
匀速前行的马车骤然停下,片刻后先锋官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启禀王爷,前方有一队人马出现,带队的是伍老将军和陶夫人。”
景丞脸色一变,往苏漾身上披了一件披风,道:“乖乖在这等着,不要下车。”
苏漾却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煜儿也去。”
景丞耐心安抚道:“不要胡闹,外面雪这样大,你不怕冷吗。”
苏漾只管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手,其实他的力道比小猫儿还不如,景丞无需用力便能轻易挣脱,偏偏舍不得对他动粗,只好就这么僵持着。
苏漾嘟囔道:“娘亲来了,我要见她,你明明,答应过的。”
景丞见他这副被人欺负的委屈模样,终究还是把他抱下车,牵着他冰凉的小手,缓缓往前方走去。
来人果真是伍氏父女,这二人只带了十多骑人马,显然不是来打仗而是求和的,这是他们如今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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