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地转身拧下了简易的灯泡,他的眼睛在忽然到来的漆黑中发着幽光:「亲爱的凌川,我很想知道,我再进来时,你会不会迫不及待欢迎我带来的光线和性爱。」
「匡当」一声,狭小的门被重重关死了。屋子里,陷入了彻底的完整黑暗。除了黑暗,还有静寂。
摸索着,凌川坐在了地铺的一角。听着自己的心跳,他一动不动。慢慢地,他在黑暗中无声地垂下头去。不知这样坐了多久,直到他渐渐感到了困意。这样就是一天了吗?怎么可能呢?明明是从清早的床上被拖起……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满目的黑提醒着不辨天日。有饭菜的香味从几步之外飘来,摸索着将手伸到门前,他碰触到了一碗一碟。看来,门下边有送饭的孔洞。
慢慢吃着饭菜,他静静数着自己咀嚼的次数。一下,两下,五下……平均每次下咽,他会嚼十几次呢!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无边无际的静寂和黑暗渐渐有点狰狞的嚣张,让人窒息。很久才慢慢嚼完了饭菜,他安静地端着碗,修长的手指触上了碗边小小的突出花纹,一点点靠着摸索,他努力分辨着花纹和图案。
很久,他才惊觉出自己这无意识的举动是多么幼稚堪怜。对着自己无声地笑笑,忽然地,他眼中有了一点微微的湿润。举起手,他擦拭着眼角那莫名其妙的泪水。
手腕上的链条冰凉凉的,牵动的时候发出几声清脆的撞击。真好听,这在孤寂中唯一的声音……
沿着幽暗的走廊,阿丰小心地端着一个托盘,向着越来越静的深处轻轻行去。走动越轻越好,这是冯琛发出的严厉命令。
将饭菜轻轻从门下的小洞塞进去,他摸到了上次吃剩的碗碟。听不见里面有声音,像是没有任何生命存活一般的宁静,不,是死寂。阿丰摇了摇头,以前听蹲过大狱的弟兄说,在牢里再硬再狠的杀人犯,未必能挺得过三天的黑屋子。这么着,和瞎了聋了实在也没什么区别。
私下里一众保镖曾经拿这个来打赌,最乐观的估计,是猜三四天以后,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会熬不下去。大喊大叫,捶门发狂……这都是太常见的反应。
可显然,里面的那个人,忍耐的能力超出了他们的预计。今天已经是第五天,可一直,里面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可是没有人能忍受这么久才对——如果不是每天的饭菜都有被吃过,阿丰简直有点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早已受不了那让人窒息的幽闭,自杀了也未可知。
刚刚走到那小门前,阿丰忽然一怔:里面……有奇怪的、极其微弱的一种声响,咚咚有声,连续不停。这里外的隔音非常好,所以这声音原本该是非常大才对。忽然,阿丰微微打了个寒颤,恍然明白了这声音的含义:那是用头撞墙的声响!
终于忍受不了,却仍不肯开口求人放自己出去……所以,里面这声音,怕是已经表明人已处在崩溃的前夕。阿丰愣愣地,忽然想起了最后一次看见凌川的情形。虽然是全身赤裸着被自己和另一个保镖拖起,可他就那么沉默而自然地任凭自己拉扯。换了别人必然的羞愤难当,在他眼中却是轻蔑和冷静,简直好像被羞辱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可是……阿丰微微摇摇头,可以预见的是,将来出来的那小子,就算活着,也一定不会是原来那个又横又拽的人了。
呆呆地在那小门外站了一会,阿丰忽然逃也似的端起用过的碗碟,跑上了楼上的书房,每次送完饭,冯琛总是要听他回报小黑屋有没有什么异常,这已是多天来的惯例。
「冯总……那个凌川,在用头撞墙!」他结结巴巴地道:心里没由来地一寒。
「不用管他——撞墙撞疼了自然会停。」
挥手让他下去,冯琛的唇边有丝期待已久的笑意。终于到了人体心理的极限了吗?凌川,你原来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已经大大超过了调教师叮嘱的时间,万一把人真的逼疯了,那倒也没什么意义。
悠然打开了面前准备良久的电视机和影碟机,这一套东西,是和楼下那间小黑屋天花板上的屏幕完全同步的。也就是说,眼前这画面上出现的图像,此刻正是那间小屋里五天五夜来第一次出现的声音和光线。无论这画面是怎样淫靡龌龊,里面已经被黑暗和隔绝的幽闭逼近崩溃的凌川,已经没有了拒绝的能力……相反,处在这种状态中,任何人都会饥渴无比,身上每一个细胞每一缕神经,都会欢迎着这漫漫黑暗中忽然降临的赐予。
就算这一切,正是他最痛恨最不愿看见的东西。比如,他视若珍宝的弟弟凌云被摧残凌虐的画面……悠然欣赏了一会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录像,他笑着拿起了楼下那间小屋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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