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年今上忽而召见诸王,太后请华音寺高僧入京做法事,之后每年的冬天,悟觉大师都会到天京,暂住宫中。
除了第一次,后面的行程都是比较隐秘的,只因为林彦弘一直跟大师保持信件来往,对方并没有瞒着林彦弘自己的行程,免得他迟迟得不到回信会担心。
林彦弘虽然不知道梁帝的夜魇症越来越严重,才不得不请悟觉大师来天京,但他也猜到,悟觉大师忽然频繁地离开华音寺,多半是跟今上有关。
他和李景承在一起的时候,一般尽量避免提到这方面的事情,免得遇到什么皇族辛秘,让李景承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会有些为难。
林彦弘相信,该让他知道的,李景承决计不会瞒着他。
至于那些李景承不会主动提及的事情,要么就是与林彦弘完全没有关系的,要么就是让他知道了也并没有好处的事情。
及第之后,林彦弘给悟觉大师送了信件,算算日子,也快到巫山了,所以他想起来就随口问了一句。
毕竟在几年前离开巫山之后,林彦弘就再也没有见过悟觉大师,颇有几分想念。
李景承一边点头,一边从林彦弘手里把那心经拿了过去,揉成一团丢开去。
林彦弘笑道:“写这么辛苦,不是白写了吗?”
他见李景承束发的发带有些松,就伸手帮他重新系了下:“你既然真不喜欢这个表字,不用它来叫我不就好了?”
林彦弘忽而想到了什么,笑得更加明显:“殿下不若跟彦思一样,唤我做哥哥如何?”
——能占裕王世子的便宜,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林彦弘可以了。
李景承闻言,捉住了他的手腕,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
林彦弘回望他,却总是被那种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于是敛了笑意,想抽回自己的手。
可惜动了一下,没成功,再动又怕这家伙不高兴,只能眼神瞟到别的地方,胡乱承诺了一句:“总之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咱们当那表字不存在就好了。”
刚刚还说被今上取字是件荣耀的事情,现在又要把它“当不存在”,某人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翻脸无情”的程度,比起某个在佛寺长大的小狼崽子,也不逞多让了。
……
大概是林彦弘哄人哄到位了,起码之后裕王世子再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气闷了。
晚上的时候,李景承再不老坐在书桌前抄抄写写,更多的时候是变成狼形,赖在林彦弘身边玩耍,就好像过去一般无忧无虑起来。
林彦弘自进京以来,也只有最初几天被表兄带着出去“见世面”的时候放松了些。
后来一路为了会试、殿试林彦弘满头苦学,之后又有金殿传胪、授官和恩荣宴,总之事情累累,让他好不疲惫。
如今暂告一段落,林彦弘难得在家中休整了几天,又有小狼崽玩……咳咳,是陪着小狼崽玩,过得十分惬意。
他自己是放松了,但有人却因为他放松不了。
鸿胪寺卿齐光严这段时间为了侄子和儿子的任调多方谋划,但真正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绞尽脑汁的,却是对林彦弘这个外甥在京中的安排。
庶吉士的考核之后,二甲第一的陈宇峰等数名新科进士也如林彦弘和赵广颖一般进入翰林院。
只不过庶吉士是暂时进入翰林院,一甲三人却是直接授官——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庶吉士的任期一般为三年,期间会有翰林学士院中经验丰富者为教习,授之以各种知识。
三年后,在下次会试前,翰林学士院会对院内全部庶吉士进行考核,称“散馆”。
其中成绩优异者可留任翰林,授编修或检讨,正式成为翰林,也就是所谓的“留馆”。而其他人等会被派往六部任主事、御史,亦或者被派到各地方任官。
总得来说,庶吉士们起码还有这三年时间作为缓冲,可以慢慢熟悉朝廷,慢慢上手。
但翰林学士不仅要担当起草诏书的职责,还要修书撰史,为皇室成员侍读,早就有“天子私人”之称。
在分工上,学士起草任免将相大臣、宣布大赦、号令征伐等诏制,称为内制;中书舍人则起草一般臣僚的任免以及例行的文告,称为外制。
所以翰林院也就渐渐成为养才储望之所,几乎成为阁老重臣的必经之地。翰林学士地位清贵,常被视作“储相”。
但“储相”这名头,可不是白白担的。
林彦弘再如何优秀,也只有十六岁,比起马上要行冠礼的状元韩齐来,更要引人注目,再加上恩荣宴上的那一出,更是令人很难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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