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彦思的祖父若是泉下有知,怎么会允许这件事。”
“彦思在哪而会过得比较好,若五爷爷泉下有知,应当能够知晓,”
林彦弘有条不紊地道:“既然一家写不出两个林字,那彦思留在五房,和过继来我们长房,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穹德怒言:“你父亲正值壮年,又有亲生的儿子,为何要……”过继一个侄子……
他话刚说了一半,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看了一眼默默站在旁边的林丰。
——若说过继的不如亲生的,那不是明着表示,林丰在他心里不如林隽吗?
林穹德看着这个已经不年轻的长子,看着他二十多年如一日恭顺谦和的姿态,不禁想起了一些已经尘封已久的回忆。
那个时候,他和林佟氏未有子嗣,因着身边的侍妾和通房也一无所出,林穹德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也知道可能是自己的原因。
过继弟弟的儿子做嗣子,是唯一不让长房绝嗣的办法,当没有了指望的时候,这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林丰是林穹德亲自挑的,自然挑得是顺心顺意的,连带着林佟氏也挑不出毛病——这就是他们下半辈子的指望了!
一开始,林穹德是将林丰当成唯一的儿子,自然非常在意。
他像现在对林隽一样,关心林丰的生活,督促他的学业,抚养他成人。
如果不是老天捉弄,也许他们现在也跟旁的父子一般,父慈子孝,一家人和乐融融。
但现实没有如果……林隽的出生,让一切都变了。
或许应该说,是林穹德和林佟氏变了,而林丰,却依然是当初那个温柔纯良得有些懦弱的儿子。
当然,这一点,林穹德是怎么也不会承认的,他表面上对嗣子和儿子一视同仁,但潜意识里也赞同林佟氏的话……还是亲生的,贴心。
林彦弘听林穹德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见他看父亲林丰,顿时冷了脸,还没等他反讽回去,父亲林丰却忽而开口说话了。
他先是对林穹德行了一礼,然后温声道:“父亲,彦思自懂事起就在我们身边,与我们自是亲密,如今他还小,尚没有感觉,但时间久了,客居伯祖屋檐之下,难免会心生不安。既已有父子兄弟之实,何不干脆占了父子兄弟之名,安了彦思的心,也安了我们自己的心。”
林穹德看了他许久,才语气沉沉地问道:“若他将来与彦弘和彦兴争,你当如何!”
林彦弘闻言,抬头看向林穹德——这个问题诛心至极,他竟然当面问父亲,实在可恶!
彦思过继之后,虽是记在林齐氏名下做了嫡子,但他有一嫡一庶两位兄长,等他长大,再去想什么争不争的问题,其实已经不是问题。
林穹德真正想试探的,其实是林丰自己的态度。
林丰也是过继的,却阴差阳错成了嫡长,如今与林隽相比,他自然占了些名头的优势。
林穹德百年之后,照理说林家长房的东西,巨大多数要给林丰,只有少数会分给林隽,也同时会将他分出去。
林佟氏之所以要机关算尽,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得到所有的东西,只是她贪心不足,又太过狠毒,为了拿捏林丰放进了一条毒蛇,到头来自食恶果,命丧黄泉。
林穹德没有他那般明显,却不是没有这个意思。
尤其是看到林彦弘少年得志,而林隽却因为无缘科闱而郁郁寡欢,林穹德就更生出不满来。
林穹德非常清楚,就算自己再怎么强压,林彦弘羽衣益丰,已经无法控制。
所以他要让林丰表态——他拿捏不了林彦弘,但却拿捏得了林丰。
此时,林丰也抬了头,看向林穹德:“父亲,彦思该有的,儿子自然会给,而他不该有的,儿子也不会给……不过儿子相信,他不会去争的。”
从賀安堂出来,父子俩并肩走在一起,一开始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林丰忽而语带感慨地道:"那一年夏天,为父与你每日走在这条路上,看着你一天比一天精神,为父高兴着呐。"
林彦弘记得他说的是什么时候。
四年前,他刚刚"醒来",来给林穹德和林佟氏平安,父亲陪他走完这段路才去官署。
"原以为你还会在为父身边待几年……不过这样也好,男儿志在四方,在外面多看看,总比做井底之蛙要好。"
林彦弘听他说话,心中莫名酸涩。
他不得不承认,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能带走彦思,却无法带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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