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那一天,跟着循亲王一起见到竹铳实物的人,后来或死或被关,都以犯上作乱的名义伏首。
那个叫于威的匠人,也因为刺杀亲王而血溅当场,再也无人知晓他到底是从何处看到这竹铳的图样,又为什么要借由献宝刺杀循亲王。
仁贤二十二年,对于梁皇族来说,仿佛是一个极其不祥的年份。
不仅陛下久病不愈,而且在这一年的春天,梁顺帝的十位皇子于短短一月之间,一个接连一个死于非命,几个小皇子受到了惊吓。
先是三皇子被二皇子诱杀,随后五皇子和六皇子也死于二皇子之手。
因为不满于老九口出恶言,二皇子随即将其虐杀,手上终于沾染了第四个异母兄弟的鲜血。
随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工部匠人,在工部尚书周大人的引见下,见到了满手血腥的循亲王,然后以自己本应该献的“宝”,将其杀死。
至此,原本有实力一较高下的皇子们都丢了性命,剩下的小皇子不要说理政,就是识字读书也是刚刚启蒙而已。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京中再也支撑不下去、很可能要打开城门“迎接”靖王的时候,陛下竟然毫无征兆地突然醒来了。
……
梁顺帝弥留之际清醒过来,先是得到这个让他悲痛欲绝的消息,几乎立时就撑不下去了。
是夜,对于御医局的御医们来说,简直是有生以来最惊险的夜晚。
好不容易等到陛下清醒了,提心吊胆忙碌了一个晚上,才总算让陛下不至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清楚,就再次闭上眼睛。
在御医看来,陛下突然清醒,未必是件好事——总有种回光返照的意思,甚是不祥。
李祈熹是在李景循被竹铳所杀的当天晚上醒来的,经历了最为凶险的一夜,他面如金纸地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死气沉沉,有种行将就木的压抑和悲凉。
他微微动了动眼皮,却发现眼前是一片混沌,哪怕整个寝殿灯火通明,他却连近在咫尺的悟觉大师都看不清楚。
“大师,朕这是睡了多久了?”他的声音极轻,说话断断续续的,听上去就极其虚弱。
悟觉大师看了看他的印堂,微微叹了一口气,回答道:“陛下睡了许久,也该是时候醒了。”
李祈熹似乎想笑,却是连牵动口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问道:“大师,您跟朕说说,朕睡着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悟觉大师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刻发出声音。
内侍总管伍立新见状,满心焦虑地上前劝李祈熹道:“陛下才刚醒,何不赶快休息一下,等养好了精神,再听大师说话,可好?”
李祈熹看也不看伍立新,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次醒来若是再睡去,他怕自己就再也“醒”不来了了。
他一辈子多疑,什么事情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然不想临去的时候变成被瞒在鼓里的糊涂的人。
“说吧,朕受得住,大师。”
悟觉大师又叹了一口气,他慢慢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以一种极其平和、没有波澜的语调说了出来。
李祈熹病重,悟觉大师自己从云水赶至天京,见证了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的导火索,是祺王世子因陛下病中游宴而被太后斥责、于王世子府暴毙而亡,祺王因此弃西沧于不顾,随即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起初因得一名曰“天雷”的神物而所向披靡;
为防止西沧的妖魔犯境,裕王分兵两地。不久之后靖王却“出兵勤王”,离开东境,至此梁州大乱;
随后就是祺王世子和靖王世子出逃天京,两个实力雄厚的反王不再受京中牵制,自然更加猖狂;
再之后就是二皇子循亲王逼宫,杀弟,软禁太后,后又被一平民所杀,整个过程都匪夷所思。
梁帝每听一句,呼吸就乱上一次,随即又沉了几分。
眼看着陛下面若死灰地躺在被中,全无圣上过往的的威严霸气,伍立新一辈子跟在陛下身边,眼看年纪还没有自己大的陛下处在弥留之际,如寻常老者一般虚弱无力,顿时为他心疼不已。
悟觉大师避过了皇子被兄长所杀的细节,但这并不能带给李祈熹丝毫安慰,当他听完悟觉大师的描述,才发现自己醒来的时候,真是该醒的时候。
——这个时候若再不醒来,梁州恐怕就要在他手上彻底乱了……他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
“李祈靖和李祈祺到了哪里?阿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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