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迟又作了个揖,抬头不慌不忙道:“晚辈得老祖临终授徒,拜无极老祖为师,不敢有半句谎话。”他忽然褪下左肩处的衣物,“殷玄弋”红瞳撇过去,当初无极老祖刻在那处的金乌行迹显露了出来。
他神情一动,上前一步一把扯开叶迟衣襟,囫囵着就把叶迟转了个个,劈手就要划开他的衣服,叶迟忙道:“我来我来。”待他开始一层层脱衣服,“殷玄弋”怔了一怔神,又抬手阻止了他。
“殷玄弋”喃喃道:“竟是真事……”他忽然就屈膝而下,垂首半跪在叶迟面前,“属下赤焰金乌,参见小主人。”
叶迟被他唬了一跳,忙把他拉起来:“折煞我了。论辈分该是我拜你,是我不敬,你老人家别生我气。”
赤焰金乌顺从的被他拉起,垂着眼睛总算没再把叶迟当草沫子看,心里如何想叶迟不知道,但表面上倒是一板一眼的恭恭敬敬。
叶迟这才问它:“殷初如何了?”
赤焰金乌依然垂着眼:“受了些微末小伤。”叶迟刚要松口气,赤焰金乌接着道,“若以肉体凡胎,恐危及其性命。”
叶迟愣了一愣:“为何如此?”话出口反应过来,既然三尸毒刹对他都留着后招,殷玄弋又是他医的,难保会动什么手脚。他仿佛这才回过神来身处何处,转头看向在祭台中央的三尸毒刹与黑袍男子,一看之下却又是愣了一下。
黑袍男子依旧平躺在圆柱之下,黑袍除下,现出半边人样半边鬼样的身体。尚算做人的那半边身体,苍白的皮肤下有经络状的东西不断游弋,是什么叶迟看不出,但总归不会是好东西。
他身前团了一团衣物,衣物堆里颤巍巍伸出一只细弱的小手,像五六岁孩童的手,白的也不像活人。
小手的五个指头死死抠着黑袍男子的手腕,那些游走在黑袍男子皮肤下的东西顺着他们相握的手往小手主人身上游去,没入那团衣服堆里。
空气中有细微的铃音一声孱似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来自天边。
叶迟自然认得这堆衣饰,纯白的祭祀袍,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银饰,它们之前还穿在三尸毒刹身上。
叶迟心下吃惊,顺着衣物堆往上看,先是看到了一段白骨嶙嶙的掌骨,指骨上挂着两枚金铃,正是混元铃。
叶迟心下更惊,衣饰堆的顶端,簇拥着一颗满头大汗的小脑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漆黑,恍惚是个死不瞑目的样子,细看却又发现他脸部肌肉在小幅度的痉挛,大概还有气。
叶迟一句“他怎么了?”还在喉间,一个声音突然尖利的刺过来:“叶迟小心!”
叶迟堪堪回头,刚觉出一点杀气,脖子已经被扼住,身体被一股大力冲撞,倒飞而出,狠狠撞在祭坛中央的石柱上,“轰”的一声巨响。
石柱上的铭文被惊动,刚想往叶迟汇聚过去,下一秒却像感受到什么恐怖的东西纷纷避走,嘶鸣一阵紧似一阵,甚至惊动了衣服堆里的那个小人。
小人的脸往叶迟方向侧了侧,他的脖根处已经显出了奇怪的枫红脉络,像被滚水烫伤后留的疤痕,而这些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他脸上覆盖。
死水般的瞳孔看得一瞬,本就睁得很大的眼睛陡然又撑了撑,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依稀是几个破碎的字。
“救……救……师、父……”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叶迟被扼住脖子抵在石柱之上,脚下凌空,他本能的伸手去扯扼住他脖子的手,却有一团雪白的东西闪电般扑上来,一口咬在那只手上。
叶迟耳边轰鸣作响,恍然似听到一声猫叫。
他眼前被撞出的白光稍褪,就看到良沅被狠狠的掼出去,这一掼要落实,能去掉他半条命。
叶迟剧痛中动了动嘴,想提醒良沅小心,喉咙被扼实,只发出仿佛咽气一样的细小声音。
他余光看着那团白毛团,心中念起不语,剑灵岑息刚显了个形,就被扼住叶迟的人挥手打散,碧翠的不语剑“哐当”掉落在地。
喉间的力道猛然加大,暴怒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家主的东西,尔敢当得!”
白毛团落地的瞬间被赶来的猫鬼一口叼住,卸去力量,总算活了一命。
叶迟这才转过眼珠,看着眼前赤焰金乌暴怒的脸。
在他印象中,殷玄弋从未有过如此怒容,倒也算一种风景。
叶迟习法修炼早已不是寻常,窒息并不会让他快速死亡,只是方才撞在石柱上的力道太大,撞的后背跟脑袋火烧般疼得厉害。
喉咙被扼住无法出声,他之前觉得赤焰金乌是善的,现下才明白赤焰金乌却并非善类,他善的相当有限,大抵是入不了他的眼,不屑一顾罢了。难怪当时他态度转变如此怪异,也不抬眼看他,想来也不可能是什么为表敬畏,而是要藏着杀意考虑用什么方法弄死叶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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