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它是个什么东西,叶迟反正看不出来。
小娃娃被叶迟拎起来的时候身子晃荡了两下,它似乎高兴坏了,觉得这是一项好玩的游戏,“咯咯”笑着自己甩起小胳膊小腿,把叶迟的手臂当成秋千架,晃悠悠荡起了秋千。
叶迟一看它如此缺心眼,也顾不上怕它,见它脸上的纸条十分碍事,抬手就给揭了。
他本以为纸条后会是一张恐怖乖张的脸,没想到却是弯弯眉眼好不可爱。小娃娃两只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小缝,眼上两条浅淡的眉毛,短短的,头粗尾细,像两尾太极阴阳鱼。肉嘟嘟的小脸蛋儿水润饱满,粉嫩的小嘴巴微微张开,“依依呀呀”的像个学语小儿。
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如果它正经是个小人,谁见了都会欢喜,可惜它不仅不是人,还爱扮鬼吓人。
叶迟暗叹可惜,借着月光把撕下的纸张放到眼前端详。那纸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在月色下隐隐显出一点荧光,上面用朱砂勾勒的奇怪纹路更是光华流转,生动有如活物。叶迟看那纹路十分眼熟,经过再三辨认,终于确定那并不是道家写的符咒,而是画了一只头尾相抵的上古飞廉,叶迟有幸在博物馆的某件漆器上见过它的形貌。
飞廉为凶星,主孤独,克六亲。
叶迟再看向手里还在嬉闹的娃娃,吃不准他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他刚想把纸条再贴回去,纸张上忽然就冒出一团幽蓝的冷光,只一瞬就化了个干干净净,连灰都没留下。
叶迟一愣,深怕自己作死捅了个篓子,还没来得及细想,通往村前那条路的尽头突然传来一深一浅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
脚步声理应不大,叶迟却听的分明,他下意识就把娃娃抱回了手里,全身都戒备了起来。
这次来的恐怕不是别人,该是那吃人的鬼了。
脚步声一直在持续,不一会,尽头处就出现了两个一高一低的身影,他们慢慢往村口这边行来,步伐僵硬怪异,似乎是腿脚不便,走得十分缓慢。
等再走近些,借着霜白的月光,叶迟看到那两人赫然正是王寡妇跟她的儿子八儿。
叶迟微有些诧异,他不动声色的把小娃娃的脑袋带进怀里,往后退了半步,还没开口王寡妇已经停了下来,八儿却兀自向前,被王寡妇拉了一下。
叶迟明显看到八儿的脑袋一下歪倒,折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他飞快的眨了眨眼睛,心里隐隐感觉抓到了什么,目前看来那鬼竟不是王寡妇的丈夫,却是她儿子八儿。而八儿神情痴傻动作缓慢不是被鬼所吓,而是被制成了僵尸,已无法拥有常人的反应。
只是他很不明白,王寡妇为什么要把自己儿子制成僵尸?死的不是她丈夫吗?
王寡妇没有理会八儿歪了的脑袋,似乎对叶迟抱有极大的遗憾,她苍老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孱弱,对叶迟道,“你不该管这闲事,更不该半夜出门。”
叶迟又退一步,脸上却未见慌张,“是你说冤有头债有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难不成也要杀我?”
王寡妇不语,叶迟故意道,“虎毒还不食子,你为了复仇竟然把自己儿子制成僵尸——”叶迟还没说完,王寡妇突然凄厉的爆喝一声,“住口!”
她浑浊的眼睛凶狠的盯住了叶迟,忽然就放开了握紧八儿的手。而八儿束缚一除,循着生人的气息就往叶迟的方向缓步移来,他神情依然痴呆,望着叶迟口中竟然缓缓流出了涎液。再过得一会,似乎是再也受不住诱惑,腿脚僵直着就往叶迟扑了过去。叶迟早有防备,他抱紧怀里的小娃娃,转身拔腿就跑。
他今晚被追的两度逃窜,心里很苦,然而怀里的娃娃却十分得趣,兀自“咯咯”笑个不停,而他身后一深一浅的脚步声也如影随形的一直跟着,怎样都甩不脱。
“你倒是心大,也不怕死。”他借着月光往既定的方位跑去,还不忘训斥怀里的小鬼,“刚才扮鬼吓我,倒也吓吓后面那只鬼啊,只知道玩!”
叶迟又拐了两个弯,前面出现了一处独户的门庭,阴森冷落,正是他白天都没敢进的义庄,这时候他却引着那鬼来了这里。
如果义庄里停放的两人是惨死鬼手,必然心怀怨恨,能起尸自然最好,就算不能他还有个新鲜出炉的后招。
叶迟猛的踹开义庄的大门,庭院空间很大,里面往内停靠着几具尚未下葬的棺材,叶迟忍住恐惧在每一具棺材上都扣了扣,口中念念有词,“起来,仇人来了。”然而他等了一会,棺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原来起尸也不是随便就能起的。
他当机立断放弃了这个办法,趁着王寡妇跟八儿还没进来又回去把义庄的大门掩上,也不管小娃娃愿不愿意,直接把它扔在门口,不容置喙的吩咐道,“堵好门。”想了想觉得语气太生硬,伸手胡撸了两把它的小辫子,“我带你荡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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