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鸿影快要急哭了。
身上细碎的鞭伤还结着血痂,因为骑马的动作太猛被牵扯到,又流出一滩血染红身上的薄豹皮衫,三天不吃不喝,胃里被吞下去充饥的坚韧的草根磨得火辣辣地疼,心里更疼,疼到仿佛要失去这辈子见过的唯一的一束阳光。
马蹄踏着泥浆子往前跑,突然打了个滑,乔鸿影差一点就被甩了出去,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马鞍才稳住了身子。
“站住!哪来的野孩子?!”仅有的窄山路被十几个扛着弯刀的桀人拦住。
手脚颈子都挂银环,鼻子耳朵上也都打着银圈,这些是北桀人,乔鸿影是南桀人,两族遥遥相望,势同水火,年年因为争夺草场水源而大打出手,再两败俱伤败兴而归。
这帮桀人是在庆祝下雨,跑到外边拿泥瓮接雨水甘霖,桀族的习俗如此,雨水是上天赐福,要留存起来在吉日浇灌田地,这样来年的青稞和油菜会长得茂盛,牛羊也会更肥。
一帮北桀人拦住一个落单的南桀人,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至少也要抓回寨里好生羞辱暴打一番。
看这些北桀人鼻子耳朵上都打着银环,就知道是臣服主人的奴人,这银环表示此人有主子,是主子宣示奴隶归属的记号。
既然不是什么贵人,乔鸿影也不愿多在这儿废话了,他一个南桀王子,跟这帮奴隶没话说。
“都让开!”乔鸿影瞪着通红的眼睛吼了一声,手里马鞭一扬,长长的鞭梢紧紧卷住挡在面前的一个北桀人的脖子,咬着牙一扯,那人脸憋的通红,嗓子被勒住叫不出声,就闷着声被甩出了两丈远,狠狠摔在泥地里。
几个北桀人恼羞成怒,要拦乔鸿影的马,被乔鸿影公狼似的眼神儿给吓了回去。
“谁再拦我把谁脑袋卷下来扔山底下去!”乔鸿影恨恨骂了一声,用力一勒缰绳,枣红马仰天长嘶,从十几个北桀人的阻拦圈里跨越了出去。
不料,乔鸿影回眸看了一眼,眼中戾气横生,一马鞭又卷起一个北桀人的脖颈,没有松手的意思,枣红马向前狂奔,乔鸿影就拖着那北桀人在地上乱滚。
乔鸿影厉声问,“天威营的汉人从何处进山?”
那人被拖得浑身割破了无数伤口,眼睛都憋得鼓了出来,呜呜哇哇求饶,“不知道!放开我!”
乔鸿影冷笑,“不知道就拖死你么。”
那北桀人怕得要死,“北上口!我看见那边有汉人旗来着!”
乔鸿影松了马鞭,扔下被拖得遍体鳞伤的北桀人,回头抛下一句,“告诉你们可汗,我们南桀就这么剽悍么,下次见着南桀人绕着走么。”
话罢,独自迎着暴雨往葛鲁雪山北上口飞奔而去。
枣红马长长嘶鸣,渐渐停在山前。乔鸿影久久凝视着前方,眼睛好像在抖似的,闪出一片水光。
北上口唯一的进山路已经完全塌陷,雨水裹挟着山上的泥石源源不断地平行着塌下来,和成泥水,把缝隙也给堵得严严实实。
“阿哥…”乔鸿影鼻尖红着,跳下马背,用尽力气忍着身体里翻涌的疼痛跑过去,泥石还在塌陷,乔鸿影僵硬地站在北上山口,通红的双眼死盯着这一处小小的山口。
乔鸿影还没慌。
还没彻底慌到失去理智。
狼似的双眼目光在落石泥泞和草木中梭巡,有两棵松树就长在侧壁上,泥石一被雨水化开,这松树的根须也撑不住沉重的树干,轰然倒地,斜着架在山口。
乔鸿影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跑到那棵松树下,用手疯狂地挖了一阵,竟真被他那双小爪子给刨出个口来,乔鸿影毫不犹豫地顺着这开口钻了进去。
这次围堵天威营,西允人显然已经蓄谋已久。
葛鲁雪山的小道是天威营与粮草供给联系的其中一条,钟离将军多疑,计划了十几条运粮路,每一次都走不同的路来避免埋伏截杀,却不知道这一次怎么走漏了风声,被西允人堵在了山里。
乔鸿影顺着小道上偶尔零落的汉人兵将的药布,扔下的磨漏了底的靴子,一直不停地往山里走。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周身黑漆漆阴森森的,乔鸿影能够勉强视物,没有马只能靠一双脚跑路,不知道跑了多久,乔鸿影感觉自己胃里烧的疼,饥寒交迫让人头昏眼花,脚下一绊,面朝前摔了出去。
“呜…”乔鸿影恨自己不争气,用力锤了一把地,却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乔鸿影一愣,摸着黑摸了摸,仿佛是一把长枪。
紧接着,乔鸿影脖颈一凉,一把刀横过来,乔鸿影动作极其敏捷,就在那把刀即将割破自己喉管时立刻躲开,就地一滚,一脚踢飞了那人手中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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