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摸头的小男孩子大概害羞了起来,不说话了。倒是领头的小女孩子很老成,她穿着白底粉边的小西装,下面是粉色的蛋糕裙,白色的袜子和小皮鞋,手一抬,手腕上戴着一个非常精致的小陶瓷表,所有的小孩子都凑了过去,她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宣布:“八点四十五了。”
“九点我们就要去酒店了。”另外一个小女孩抢着回答。
“是吗,那谢谢你们了。”
我手上,那张小孩子们没有读懂的字条上写着:九点到厨房后面,梅花树下有包衣服,换上,到厨房门口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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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兵荒马乱。
小孩子们被保姆带着去酒店,外面不时传来轿车的声音,管家在手忙脚乱地指挥佣人们把要送去订婚典礼现场的东西准备好,没有人注意到我。
梅花已经开完了,长出稀稀落落的嫩叶来,我弓着背在树林里穿梭,直到听见厨房里食物的煎炒声。
梅花树下,一个灰蒙蒙的布包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拿起来,里面装着一套厨房里的工作服,围裙,帽子,头套。
天衣无缝。
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工作服。
我知道今天早上管家为什么看见我的时候那么惊讶。
我的身上,穿的是那天我来郑家拜年的时候穿的羽绒服,里面是厚厚的毛衣,就是在那个冬夜里,我来拜年,然后被困在这里,再也没能回去。
我本来想着,来的时候穿的什么,走的时候也穿什么,也算有始有终。
可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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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厨房门口集合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六七个人了,都是厨房里的人,都统一穿着工作服,系着围裙,戴着帽子,有戴口罩的,也有口罩挂在一边的。
我认得其中一个是给我扔纸条的厨师,中等身材,四十岁上下,我知道他姓岑,做的是红案,那碗当归乌鸡汤大概就是他炖给我的。我悄悄走了过去,站在他身边,他戴着口罩,看了我一眼。
管家走过来的时候,我的心脏骤然收紧了。往岑厨师后面躲了躲。
“好了,车子准备好了。”管家似乎根本没认出我,只顾着招呼这些人上车,他仍然是老派作风,对佣人厨师都客气:“今天是个大日子,各位好好施展身手。”
“那是当然!”领头的一个年轻大师傅得意地接话道:“我们可不能输给叶家,大家要好好挣一回面子!”
看来两家都带了厨师过去酒店,这种场合两个家族最容易被比较,连厨师都卯足了劲要争光。
厨师坐的就不是轿车了,而是运送食材的大冰柜车,后面温度虽然没打太低,但是密闭空间也不算好受。一箱箱的食材垒在车里,我坐在最里边,旁边就是三个水箱,里面是各种海鲜。
车里闷得很,我靠着岑厨师坐着,不想说话,那个年轻的厨师却精神足得很,找岑厨师说话:“岑师傅,听说叶家都是粤菜厨师,是不是真的?”
岑师傅看起来话不多,掀了掀眼皮:“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这不是想多了解了解嘛!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话多得很,嬉皮笑脸地跟岑厨师说话:“您老也别装,我还不知道吗?您老一听说要和叶家较劲,就赶忙招了这两个小工来,这不是要施展手段?”
他说小工的时候,指的却是我和坐在岑厨师身边的另外一个年轻小工,我这才发现,那个人身材和我差不多,连发型都十分像。
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们厨房里的人整天在一起工作,朝夕相处,就算戴了口罩帽子也认得出来,所以岑师傅特地招了两个新小工,说是给他打下手,其实身材发型都和我差不多,戴上口罩,他们不熟悉,自然就认不出来,所以我混进来才能这么容易。
这么缜密的计划,果然是关映的性格。只怕管家之所以要送郑家的厨师去酒店做菜,也是因为她的意思。
实在是我拍马都赶不上的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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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离郑家并不远,我对这边并不熟悉,也知道是非常富丽堂皇的地方,我们是从后门进去的,坐货梯直接下到厨房,这酒店似乎擅长西餐,厨房里都是西式的厨具和烤炉之类。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并不忙碌,一堆人在里面等,想也知道,郑家和叶家联姻这么大的事,自然是把酒店都包下来的。
其余的厨师都如鱼得水,那个年轻师傅一进厨房就已经开始熟悉起东西来,到处摸摸看看,其他的小工也开始收拾食材,我有点手足无措,知道一动手就会露怯,岑厨师指我:“小黄,你跟小李去把石斑鱼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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