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在外面听见响动,大概以为东西打了,想进来收拾,刚走了两步,郑敖就冷冷道:“出去。”
管家带上了门。
罗熙笑了起来。
他眼睛仍然像他父亲,带着点忧郁的意思,这笑却很讽刺。
“这点话就受不了了?”他眼睛里都带着笑:“要是许朗找不回来,你岂不是要杀人?”
“找不找得回来,都不是你的。”
“也不是你的。”罗熙的眼尾垂着,看起来很和善,还带着笑,说的话却刀刀见血:“你说,像许朗那样温暖的人大概很适合结婚吧。他向来讨女人喜欢,又不会拒绝人,要是他现在在某个地方,被缠着谈了恋爱上了床,养了小孩,应该会死心塌地地对那个小孩好吧……”
郑敖只听见脑中“轰”的一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挥了出去。
都说李貅脾气大,郑敖是狐狸,但狐狸被惹急了,一样是要见血的,何况是被人这样不偏不倚地踩中了痛处。
罗熙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他的手,一扶桌子就站了起来,如果许朗在这里,应该会惊讶他的身手矫健,全然不似当初在温泉山庄挨郑敖打的样子。
郑敖也想到了,冷冷一笑,不过他既然出手就没想停。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他的散打很厉害,虽然看起来瘦,但是李貅都未必打得过他。
罗熙也毫不示弱,见招拆招,偏厅地方小,又摆着饭桌,两人都一言不发只是打,打烂不少东西。
缠斗中郑敖抓着罗熙一个疏忽,擒住他手腕,把他甩到厅柱上,把他手腕一折,抵住他胸口。
“我就知道你是装的,”郑敖冷笑:“想在许朗面前装乖孩子使离间计,你还嫩了点。”
“是吗?”罗熙笑得得意:“那是谁被许朗赏了一巴掌呢?”
郑敖还想再回一句,罗熙抬膝顶他腹部,郑敖躲过,罗熙抓着这空隙手腕一抖,竟然滑了出来,一个手刀劈过去,擦着郑敖脸颊,不知道见血没有,郑敖被他连着几招逼到墙角,拆招之间,还不忘嘲笑他:“贱人用贱招。”
“贱招又怎样?”罗熙反问他:“我喜欢许朗,用什么招数都好,只要能接近他。要不是你自己作死,哪里会给我机会。”
郑敖没有说话,格开他手掌,一拳挥了过去,罗熙来不及防守,只能硬挨了这一拳,手腕一摊,格开郑敖手臂,一掌重重地推在他胸口,郑敖闷哼一声,感觉肋骨都要断了。
两人各自退开,罗熙吐了一口血沫,擦了擦嘴角,看着郑敖。
“你以为你自己很高贵吗!你不过是运气好一点,早点遇上了许朗而已!那又怎样,不是被你自己浪费了。”他的眼神凶狠得像狼,仿佛有什么埋在骨子里的东西已经涌了出来,熊熊燃烧:“那就给我啊!你不想要,不珍惜,你这样作践他,那就让给我啊!我能让他生活得比跟你在一起快乐一百倍,你把他逼走了,逼死了,现在又装成这副样子,想查出他的行踪!我们俩到底是谁在犯贱!”
郑敖竟然一时想不到应答的话。
罗熙狠狠抹去了仍然在不断涌出来的血,他嘴角破了一口子,但他毫不在意。
“你想要高速路上的录像是吧?”他看着郑敖,眼里的狠劲尚未褪去,嘴角已经带上了鄙视的冷笑:“你去死吧!郑敖,死了我就烧给你。”
-
郑敖走出了偏厅。
罗熙已经走了,管家大概是去送客人了,回廊上空无一人,他感觉血液里仍然热得像要烧起来,但却不是因为刚才打的那场架。
他抬起手,停顿了一下,像要控制住自己一样,用力抓住了回廊的栏杆,白色的玫瑰花一直开到里面来,柔软的花朵垂在他手背上,他手背上青筋毕露。
下一秒他挥起拳头,狠狠砸在了廊柱上。
木头裂开来,他的手骨像要断了。
但这样,仍然无法宣泄他心中那种快要把自己烧成灰的愤怒,哪怕一丝。
罗熙的话仍然在他脑中一遍遍回响,像乌云里的惊雷,一次次劈在他的心上。
他小的时候看他父亲做事,诸多不解,李祝融的处事方式是严惩失误的下属,零原谅,相比之下他父亲简直算得上慈祥。他心里是更偏向于李家的方式,郑野狐却教他:“这有什么可气的,是别人犯了错。”
他一直不懂。
今天才明白,这世上最让人愤怒的,就是搞砸整件事情的人其实是自己。
无人可责怪,只有你自己。
这对自诩聪明的郑家人来说,实在是最讽刺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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