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睿抓紧了我的裤脚,终于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这群人。
“还有你。”我指着那个年轻警察:“我曾经是一名法律工作者,也曾经希望能致力于让男人也成为被法律承认的性侵案受害者。而你,是一名警察,是法律的执行者,听说你们警察就职要宣誓,大概誓言你已经忘了。你身为警察,要保障的是每一位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公民里不只有男人和女人,还有被你区别出来对待出的这种喜欢男人的男人,和喜欢女人的女人。他们这些人也有资格不跟不喜欢的人上床,他们被占了便宜,也有资格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而不是活该拿了钱回老家结婚。我这辈子都不赞同以牙还牙,但我现在很想让你体会一下,被男人玩了之后,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说完这些,我不等他们回应,抱起了睿睿。
“我们回去吧,”我跟他轻声说:“我先送你们回去,然后去找郑敖。”
睿睿抱紧了我的手臂,没有再说什么。
“等等。”后面有人追了过来,是那个年轻的女人。
我转过头看着她。
“我叫林盈,”她看着我的眼睛:“我想帮你找那个人,我也是军队的。”
见我疑惑地看着她,她轻声补充道:“我哥哥也是他们说的那种人……同性恋。”
我松开了牛牛的手,牛牛呆呆地看着她,把手伸给了她。
“你哥哥……还好吗?”我想不到可以说的话。
“离家出走很多年了。”她说:“那时候我还小,我爸爸是军人,接受不了。”
我“哦”了一声,还想再说点什么,电话响了,是郑偃。
“找到先生了。”
-
我赶到那个工地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据说郑偃是从唐景华的妹妹那里问出的地址,想必也用了恐吓的手段,要放在平常,我也许觉得这样不好。但现在只觉得理所当然。
如果她算是无妄之灾的话,那我和睿睿承担的这些担心、这些侮辱和偏见又算是什么呢?我爸常说与人为善,但善良不是铠甲,力量才是。哪怕是法律女神呢,也是一手持天平,一手持剑的,唯有利剑,才足以维护正义。
郑偃比我远,又顺路去学校抓了唐景华的妹妹,来得比我还慢,为防万一,我带上了于盈,他们虽然穿的是便装,却是执行任务的架势,身上有枪械。
那个工地尚且在建,只有一间仓库够藏人,我们停下车就朝那里跑了过去,于盈直接把枪拔了出来,刚下过雨,工地上都是泥水,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仓库走。
“郑敖!郑敖!”我大声叫他名字:“你在这里吗!”
于盈拦住了我,一脚踹开了仓库的门。
昏暗的仓库里,七零八落地倒着不少人,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到处都是灰尘,我有点反胃。
郑敖就站在仓库中间,看见我们来了,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睛是红的。
我朝他跑了过去。
地上都是人,睿睿形容中的光头,染着黄头发的小痞子,还有他们手上的铁棍,穿着黑色背心的高个子,还有那个大概是唐景华的男人,大概三十六七,西装革履,眼镜镜片碎了,扎进眼睛里。仰面躺在地上,手脚大概是折断了,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着,他的位置很靠近门口,大概是想跑,可惜别的人没能挡住郑敖。
我不敢再看下去,跑过去,扶住了郑敖。
他身上仍然穿着那件白色的工作服,那个滑稽的帽子掉在血泊里,他身上都是血,裤腿上还沾着别人带血的呕吐物,我学过凶杀案的鉴证,知道胃部遭受重击会胃出血并呕吐。
“对不起,小朗。”他轻声跟我道歉:“我没有想打人。”
“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我扶住了他,他的脸上也有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溅上去的,他的手背破了皮,指节都是带着血的,他却丝毫不觉得痛。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紧张,他还朝我笑了一笑,他的笑很淡,然后他就这样滑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我看见了他背上的刀伤。
“别动他,”于盈把枪插入枪套里,伸手探了探郑敖的呼吸:“去车上把医药箱拿来,打电话叫救护车。”
我看着她干脆利落地撕开衣服给郑敖捆扎止血,有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的手上满是血,不知道是郑敖的还是那些人的,我张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个金属环,带着血,隐约看得出似乎是银色。是郑敖倒下去之前放到我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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