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即便是二房这处,这权力分配亦是暗藏玄机。外事之上,这政老爷虽是一家之主,然因其不惯俗务,只成日里与那清客篾片一道清谈散淡,遂这治家之权反倒落在了长子珠大爷身上。加之这珠大爷又考取了功名在身,政老爷便也事事仰仗了自家长子。而琏二爷虽亦在这荣府之中帮衬着各项务事,但也惟那珠大爷马首是瞻,并无实权。
至于那内宅之中,因了珠大爷并未娶亲,由此这内宅管事之权方才落了些在了凤姐儿身上,否则王夫人如何会放着自家媳妇不管反转而仰仗侄儿媳妇的?而这王夫人虽是荣禧堂正主,荣府内当家,然这荣府实际的掌家大权却仍在那婆婆史老太君手中,这作后辈的尚且还需仰仗了老太君眼色行事。且这婆媳之间虽面上观来其乐融融、和和美美,然私下里二人的权力之争丝毫也不手软,矛盾亦是难以协调。由此这凤姐儿便也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一方面是事事皆向姑妈王夫人汇报,表现出自己绝不擅专之象;另一方面则又注意在贾母跟前凑趣讨巧、搀科打诨,成日间逗得贾母是喜笑颜开,由此贾母对这孙媳妇便也疼了十分去了,较儿媳妇王氏更为疼爱。
☆、第四十回 暗布局贾琏娶熙凤(四)
虽说凤姐儿知时度势、媚上欺下,很有些心机手段,在荣府混得可谓如鱼得水。然因了此番荣府外事之权到底不是落在自家男人手中,难以将之全然把持起来,由此凤姐儿行事便也无法不有所顾忌。譬如那印子钱一事,凤姐儿本委任了自己的心腹旺儿前往放贷取利,行事之前千叮万嘱此番千万要瞒着荣府一干人等,尤其是贾珠。未想此番旺儿刚寻到借贷人,双方正私下交接好银钱利息等事,便见门忽地被踹开,贾珠领着千霰与另一唤剪纸的小厮出现在大门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屋内之人。
随后贾珠便命人将借贷当事人双方并那借据银钱等缴获一并带回了荣府。此番贾珠单独入了凤姐小院,将一干连同平儿在内的丫鬟姬妾通通撵出了屋子,令那旺儿跪在门外,将借据往桌上一放,自己亦随之往椅上坐了,冷笑着开口问道:“二奶奶不会不晓此乃何物吧?”
凤姐儿虽不识字,然却也聪明精乖,见旺儿跪着、桌上放着字据的架势,自是知晓自己命旺儿在外放那印子钱之事曝了光。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仅命了心腹前往处理此事,且特意吩咐了旺儿此事务必要瞒着贾珠,加之此事她不过刚起了意,却仍被贾珠抓了现行。然情急之下便也只管抵赖:“大爷请明察,我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贾珠闻言冷笑着打断凤姐儿的话道:“二奶奶此番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此番你家心腹奴才旺儿为我发现在外拿着府里月钱在外放贷牟利,被我抓了个正着,若非二奶奶指使默许,这旺儿何来的本钱?此举不正是合了‘七处’之条的‘盗窃’?二奶奶若还欲抵赖隐瞒,此番我大可将人证物证均交到老太太跟前便是。”
此番贾珠本意不欲将此事闹大令凤姐儿没脸,否则当初抓住旺儿之时便也直接将人带到贾母王夫人跟前了。凤姐儿听罢那话亦知晓此理,遂便也忙地向贾珠低头赔罪道:“此番还请大爷开恩,我初嫁进这府里,年轻不懂规矩,便也一时糊涂让人干了这等事,还请大爷念在我是初犯,饶了我这回,我再也不敢了……”
只听贾珠对曰:“二奶奶是聪明人,又是金陵大家的家教见识,有何规矩是不懂的?我敬重二奶奶是个有才干的,若是真金便也不惧没有发光的一日,何必非如现下这般逞才显能不知天高地厚的?为了此等蝇头小利竟不惜干那有损阴骘之事……”说到这里贾珠将身子靠近了熙凤些许,嘴角轻扬低声说道,语气邪魅,“即便二奶奶胆识过人,从不畏那阴司报应,那二奶奶可有想过现世报?人大可不惧死后之事,然若是未死之时,报应便至,届时又当如何是好?”
“……!”
随后贾珠不待凤姐儿回答便又抬起身坐直身子说道:“旺儿携了府中月钱外出放贷牟利,违反家规,不可不罚,如此亦可给二奶奶提个醒,杀鸡儆猴、以儆效尤。”随后命道,“来人,将旺儿打三十大板!”
门外旺儿闻罢这话顿时惊遽得手足无措,忙一个劲儿地叩头求饶:“大爷饶命啊大爷!……”随后又转而向熙凤求救,“二奶奶、二奶奶,快救救旺儿啊!此番旺儿可是依了您的命令才去做这事的啊!……您快代奴才向大爷求求情啊二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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