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珠又道:“知晓此番老爷病重,大少爷乃是孝子,定会千里迢迢地赶来扬州探望侍奉。此番内宅无人当家,你已代行当家之权,无论此番大少爷携了多少小子家人前来,到底进不了这内院。一旦大少爷身子不适、卧病在床,届时将他一人禁锢在这内院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日常衣食、请医吃药之类不过全凭你一人做主。果不其然,少爷向来体质欠佳,上回来了扬州便是缠绵病榻,好在上回太太虽去了,老爷尚在,大少爷到底还有老爷从上顾看着。而这一回老爷自顾不暇,大少爷病重,便落入了你手。你亦是聪明,心机极深,并不行太大的动作,面上对了老爷道是将少爷交与你照料便是,私下里便请些庸医来将少爷之病拖延着,只道是这般日复一日地拖下去,便是小恙也延误成了沉疴了。届时若是少爷一病不起,你便也推给了那大夫,佯装成自己身居内宅,不知外事,亦不过是上了那庸医的当罢了。不仅如此,姨娘亦是知晓这内宅之中众人俱为了自己今后的前程而各生异心,各有谋略。而姨娘不过不闻不问,不过任其自相残杀,届时不过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
“然而姨娘千算万算,机关算尽,却未料到此番偏是我贾珠领着这弟妹前来这扬州。你道是我贾氏寻常子弟倒也罢了,届时便是入了这内院亦是难以对内院之事插上手。偏偏来的是我贾珠,我因了此番与少爷分离太久,心下分外想念,遂即便此番不应由我来这扬州,我仍是坚持来了。我来了不说,偏生整个贾家便属我与了林家的感情最为深笃,彼时少爷亦是指定了由我护送弟妹。而我因了自小与了大少爷同吃同住,此番到来自是与了少爷密不相分,对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状况知之甚详,如此又有何事能瞒过了我的耳目?兼了我对少爷之事自是无不上心,他既久病不愈,我自会另行为他请医问诊,亲自料理顾看,又如何会听之任之?想来我贾珠素昔亦并非那等喜好多管闲事之人,奈何此番姨娘偏巧挂念上了我心尖上之人,由此少不得与姨娘‘周旋计较’一番,而姨娘此一妙计便终因了我的到来而破产,真是不甚遗憾啊~”
终于这夏姨娘开口说道:“贾少爷与了妾身说了这许多话,到底想说什么?托了少爷之福,上回令了诗荷带给妾身的那番话,妾身可是一直记得,片刻不敢忘记了,至此亦不敢轻举妄动。”
贾珠闻言轻笑对曰:“此番专程唤了姨娘前来说了这番话,不过是想告诉姨娘:该收手时且收手,该回头时需回头。姨娘莫要再有甚非分之想,该你的便是你的,不该你的求也求不来。若姨娘答应从此以后安分守己,我便对姨娘过去对少爷所做之事既往不咎,不去老爷跟前揭发了姨娘,咱大可好说好散……”
夏姨娘则反问:“此番贾少爷会如此好心?”
贾珠答曰:“此番你我皆是清楚林老爷怕是时日无多,我惟不过希欲了他老人家这些日子能得儿女承欢膝下,过得欣愉悦些罢了。何苦在这时将了内宅一干腌事抖了出去扰了他老人家清静,扫了人面子,令人心下不自在呢?何况大少爷为人亦是清高绝俗,上回那作死的胡姨娘那般轻辱了少爷,他亦未尝放在心上,事后连问都未曾过问一句,我亦不欲拿这等事污了少爷双眼。”
夏姨娘闻罢这一席话,可知贾珠出言恳切,乃是肺腑之言,眼中神色从寻思到妥协到幻灭,最终抬头望向贾珠的复杂眸光之中竟流露出一丝钦佩,说道:“便是我这一身居内宅的女眷亦曾闻说,荣府珠大爷颇具谋略手段,恩威并施,府里上下无人不服。如今看来此言果真非虚。”
贾珠听罢不过摇首道句:“不过是环境迫人如此,我又何尝不想图个清闲图个省事。奈何我那府里较了这林府,勾心斗角的太多,上上下下的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身在其中亦是身不由己……”
“……”
随后这夏姨娘虽并未承诺什么,然贾珠知晓她此番是已然妥协了,遂不再多说什么,径直放了夏姨娘去了。
☆、第五十二回 林如海捐馆扬州城(三)
而在另一边屋里,此番正因了贾珠暂离,这边厢便开始另言一事,只听林海说道:“方才珠哥儿在此,我亦不便开口提起。不日前我曾收到玉儿外祖母的来信,言语中隐约有向我询问黛丫头的婚事之意。听她信中之意,她府上的宝玉年纪恰与了黛丫头相近,思及我与她家亦是门当户对,又道那宝玉有些奇气,品行年貌彼此相当。道是若我首肯,亲事自可就近在京办理,无需我费上半点心思。我对于她府上家世倒也无甚意见,毕竟乃是敏儿娘家,他家严君亦是我内兄,彼此自是熟识的。只因这些年我俱是外任,未尝在京居住,惟熟识之人乃是宝玉兄长珠哥儿,对了她家宝玉的近况倒是知之不多……”林海说到这里略略顿了顿,转向一旁的煦玉又接着说道:“玉儿你素昔常往了荣府暂住,对宝玉定有一番认识,依了你看,她家宝玉较之珠哥儿,可是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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