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又接着阅信,只见信中说道此番跟随煦玉南下外任的一干人等,贾珠则道:“若是早知有这等劳什子的事,我定事先交待令了郑文润笔两个小子跟着一道前往,他二人行事惯常精明细致,我方能稍微放心些许。此番我未交待,他们是荣府的家人,自是不可擅自跟随了大少爷前去……在那帮人中,林家大小子虽为人正直忠厚,然跟了大少爷一般无甚心机,若是为人算计又当如何是好……小子里面惟有执扇我能稍加放心些许,能文能武,写字算账皆会,平日里也多长了心眼,行事可靠。至于其余小子,便皆是按大少爷自个儿的秉性情趣栽培甄选的,除却能为大少爷研磨润毫,展纸移研,陪着少爷吟风颂雅,还能做甚……至于那两名师爷,便是我亦不甚熟稔,大抵乃是朝廷为外派的钦差调遣的幕僚之类,只怕亦是惟有陪伴少爷清谈小酌、讲经论道,除此之外我倒是不信他们遇事真能为少爷出谋划策。而据你哥哥信上说那蔡新懂得医术,谁知道这里有几分可信,这世间除了先生的医术,还有谁人可信的?……”
贾珠一面如此说着,一面拈信在房中自顾自地踱来踱去,总归了如何寻思皆对煦玉外任之事放心不下,满心扑在了此事上,垂首喃喃念道:“……气候入秋转凉,他惯常气血不足,便是圣上亦不敢留他夜里当值,夜间时常手足冰凉,需人从旁摩挲揉按;半夜偶有小急,更不可就此下榻出恭,热身子遇冷,定感风寒,翌日便起不了身;平素凉茶冷酒之类更是滴不能沾……只不知这等事身畔之人可有省得的……”
一旁千霰便将目光追随着贾珠于屋内来来回回地踱步,知晓贾珠心下忧虑,欲出言宽慰一番,却又嫌了自己嘴笨,不知如何开口。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便见房门忽地被人推开,只见门外站立之人正是五皇子,领着永进了屋。此番贾珠尚且沉浸于己我思绪之中,未曾觉察屋中来人。千霰见状正待出声提醒贾珠,却见五皇子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千霰只得闭了口。贾珠正兀自于房中踱步,转身之际不留神便撞上了正立于自己身后的五皇子,与此同时,只觉一双手亦扶在自己的肩上。额角被撞疼,贾珠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抬首目见自己撞上之人正是五皇子,心下一惊,手中拈着的信纸便脱了手飞出。贾珠见状亦顾不得拾起,便先行跪下请罪道:“贾珠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又不慎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五皇子闻言径直步至屋内主座上坐下,一面道句“本王赦你之罪,平身”。又向一旁永招手,示意永将地上信纸交与自己手中,一面对贾珠说道:“你此番在想何事?想得如此专注,便连本王入内亦未觉察。”说着便接过信纸浏览一番信上内容,笑道:“原是家信,信上道玉被委任了江西学政……难怪了你此番竟会如此心不在焉,原是在忧心此事……本王只道是此番你身体不适,公事完毕后便来此探视一番,见你尚且精神奕奕地来回踱步,想必中暑已是恢复了。”
贾珠闻言对曰:“下官多谢殿下关心,已是大愈了。”
五皇子将手中书信随手掷于手边案上,对跟前已是起身站立的贾珠说道:“本王不明,出任学政对于礼部翰林官员向来并非罕事一桩,前往地方后若是取士有方,阐幽显微,日后归京何愁不会就此晋升,显赫闻达。偏只你每逢闻说此信皆是那不乐意之状,却是为何?”
贾珠听罢此问不答,只兀自于心下道曰他不欲煦玉出任学差不过便是因了不欲与煦玉两厢分离,世间哪对夫妻会乐意长期分居两地的;加之对了煦玉独自在外亦是放心不下。只这些缘由他又如何能对他人宣之于口,沉默片晌后方才搪塞一句曰:“玉出任学政之事乃是吏部指示派下,下官等既为朝廷命官,自是不敢有甚怨言。”
五皇子闻罢此言,不过一笑置之,亦不去戳破之前偶尔闻见的贾珠于房中骂骂咧咧、诽谤朝廷之言,随后便又道:“江西之事我之前亦有耳闻,该地学风不正,取试弊端极多,已发生了数起科场舞弊案。料想圣上此番乃是铁了心欲整治该处士林学风,方才遣了林玉这一常伴圣上跟前的翰林学士兼南书房行走,为人向来正直无畏的正三品大员前往江西纠察整改。兼了不久前圣上下旨命各地方重建书院,鼓励官学,江西书院向来历史悠久,遂改制等事便由此地开始……”
却说五皇子道出这话之时,贾珠惟从旁垂首恭训,心下虽满腔疑惑,不知五皇子为何会告知自己此事,然仍是保持沉默,并未开口。不料却闻五皇子说道:“可是心下不解本王为何告知你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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