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他二人正说着,便忽闻一旁主座上董毓葆说道:“此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菀兰,你颇善音律,歌喉婉转,不若便唱个曲儿与林大人听罢。”
心怡闻言只得依言命丫鬟取了琵琶来,另一边向秋、丹荟亦各自命人取来乐器,此番心怡弹琵琶,向秋弹三弦,丹荟弹筝,三人合奏,嘈嘈切切、错落杂弹地拨弦唱了一曲《昭君怨》,唱得很是哀怨。
唱罢,满场喝彩,随后小丫头子又递上歌扇,令诸位老爷照谱点曲。煦玉接过,只见心怡那扇上皆是如《长生殿》、《桃花扇》并玉茗堂四梦之类,遂笑道:“看这扇上之曲,可知是个昆曲名家了。”便问心怡有会全的没有,心怡指了其中几处,道是这几处的旦曲是会全的。煦玉念及此番是心怡一人独唱,便点了一出《长生殿情悔》。
随后向秋弹三弦,丹荟吹笛,座中又有一师爷亲自打了鼓板,心怡和着乐敛容静气地开唱,只刚唱道“【捣练子】冤叠叠,恨层层,长眠泉下几时醒?魂断苍烟寒月里,随风度空庭”一句之时似是感念己身身世,登时便红了眼眶,待唱到“【前腔】记得盒底夜香清,钗边晓镜明,有多少欢承爱领”之时,已是双目盈泪,哽噎着难以继续。一旁的丹荟见状忙递了杯茶过去说道:“你且歇下,饮了这杯茶,我来替你唱罢。”
之后丹荟便接着唱道,虽不及方才心怡那般缠绵悱恻,然却也别有一番风情:“【前腔】对星月发心至诚,拜天地低头细省。皇天,皇天!念杨玉环呵,重重罪孽折罚来遭祸横。……业障萦,夙慧轻。今夕徒然愧悔生,泉路茫茫隔上清。……”
待丹荟唱罢,众人亦皆称道,刘秉衡痛赞一回,当即将一对价值上千两的翡翠镯子赠予了丹荟。而此番心怡虽未唱完,然煦玉心下却更是赞赏心怡那般如泣如诉的光景,道是极切曲境。
只听上首董毓葆说道:“光听她们独唱,倒也无趣的很,只可惜在座我等皆不识那音律,无法与她们生旦合唱一曲……”说到这里心下有了主意,遂转向一旁煦玉说道,“想必座上林贤弟是颇识那工尺音律的。”
煦玉闻言却是难得谦虚了一回:“不过了了,未及她们娴熟。”
那董毓葆却欲令煦玉与倪心怡合唱一曲,遂提议道:“贤弟若觉菀兰唱技尚可敷衍,权且与之一和,还请贤弟不吝人玉,令我等能得见赏识一回。”
煦玉听罢此恭维之言,却也兴趣缺缺,遂惟敷衍一句:“在下未尝唱过,不登大雅之堂。”
董毓葆闻言却是不以为然,忆起尝闻他人道京师侯林二位才子之间乃有宿怨,二人才华不相上下,遂常常是针尖对麦芒,互相挤兑,做那意气之争。由此那董毓葆便故意提起孝华以激煦玉:“可惜了在下等无此才识识得这些宫商,惟可品鉴却难以登台;若得给事中侯大人一般雅兴,倒可做那有福之人,与在场名花和上一曲。”
果不其然,此番闻罢董毓葆提起孝华,煦玉方不再沉默,开口道句:“他平生惟爱调琴,对那曲调并不讲究。除却乐器之外,一无所好。若单论宫商乐律倒也罢了,然对这工尺曲调、南词北曲,他又何尝高过在下一分?”
董毓葆听罢正中下怀,忙不迭就势说道:“如此还请贤弟不吝珠玉,令我等瞻仰一番,得以窥豹。”言毕忙又对一旁的倪心怡以目示意,心怡颔首以示知晓,上前对煦玉说道:“不知大人熟悉哪一出?”
煦玉则道:“不拘哪一出,曲文俱是记得的,惟曲调板眼不甚熟稔。”
刘秉衡道:“单记得曲文已是难能可贵之事了。若说我们,不过惟记得几支听熟的曲子罢了。”
董毓葆道:“如此,菀兰,择你唱得娴熟的一出中有生有旦的与林大人合唱。”
心怡遂道:“不若便唱那《长生殿重圆》罢。”说着又补充一句,意有所指,“倒也应景儿。”
煦玉颔首:“可。”
☆、第七十一回 智斗学霸才子施威(四)
随后他二人合对了一番关目腔调,又派定笛子、鼓板的吹打之人,便开唱。
煦玉立起身,不料却忽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一旁心怡见状忙不迭伸手扶住。煦玉站定,稳住身子,方道句“此乃痼疾,无妨”。
此番煦玉先唱:“【品令】行行度桥,桥尽漫俄延。身如梦里,飘飘御风旋。清辉正显,入来翻不见……”却说煦玉唱来虽不若惯常扮生的相公那般娴熟,却也句句和那关目,不演自熟,有模有样,引得合席俱赞一回。随后只见煦玉持扇一指,道句:“妃子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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