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头,阿四果然已经被老板宽叔拎到一边教训去了。
客人们看了一阵,慢慢又都回到店里。严俨放下小姑娘,转身就被一个熟客拖住了:“严俨啊,你帮我看看,我这次弄个大卷好还是BOBO头好?她们都说,我弄大卷太老气,我说不会的呀,我脸看起来又不老……”
外头的吵闹却还在继续。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声声“奸商”“诈骗犯”几乎撕心裂肺。扭头看热闹的客人们忽然“喔唷”一声惊呼,阿四还唯恐天下不乱:“打起来了!打起来!宽叔,你看,隔壁打起来了!”声调盖过了客人喋喋不休的唠叨。话音未落,额角就被宽叔狠狠敲了一下。
“真的,打起来了!”
于是刚坐下的人们又忙不迭往外涌,连纠结着的阿姨也开始三心二意地拿眼角去瞟。
严俨依旧漠视着门外的喧嚣。和气地挣开被拉住的手,踩着一地厚厚的头发往柜台边走:“阿姨,等等啊。我……宽叔让我给客人结帐。”
柜台就在玻璃门边,严俨站在台后,手里唰唰翻着帐簿,两眼偷偷望向门外。透过人群的间隙可以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原本斯文的面孔涨得通红,正牢牢揪着一个青年男子的衣领,手指头快要戳上人家的脸。男人身后还站着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倒是没有被吓哭,跟网吧里那些沉迷虚拟的少年一样,一张黑瘦的面孔上还带着稚气。他正用力拉扯着父亲的衣服在分辩着什么,表情懊恼而不耐。
从头至尾,倒是被揪住衣领的黑衣男人神色清闲。不时还摇头晃脑地对着激愤不已的家长说上几句,只是大概因为表情显得太不严肃,反让人家的火气烧得更大。
最后,争执不下之下,被骂作奸商的男子两手一摊,很率性地冲着火气旺盛的家长说了一句什么。虽然没有听见,但是严俨心头雪亮。
“那你打我一顿好了。”魏迟早已被闹上门来的家长们教成了一条老油条。
果然,家长很听话,魏迟很配合。奸商捂着鼻子缓缓倒地,躺在地上还演技逼真地抽搐几下。家长长舒一口恶气,提着儿子的衣领趾高气昂地凯旋。临走不忘仔细看看,手里的钞票是不是被奸商掉包成了假钞。
好戏落下帷幕,群众散场走人。严俨见魏迟站起身,垂下眼,赶紧背身往里走。店堂里,“严俨”、“严俨”的叫声早已拔高了八度。
“严俨,我等你给我剪头发喔。”
“哦,张姐你等等,我一会儿就好。”
“严俨,我的头发是不是该烫了?都不卷了。”
“嗯,是该烫了,这次换个药水烫吧,上次那个不持久。”
“严俨啊,我这次想换个新发型,你看看哪个合适。”
“……”
魏迟进门的时候,严俨恰好忙得团团转。手里打理着一位客人,身边还围着一众叽叽喳喳的女客。状似很忙,状似很认真,状似完全不知身外事。
阿四鱼一样穿过人堆笑着去招呼:“魏哥,你也来剪头?”
严俨低下头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定格在那些长长短短的发丝里:“发梢有些开叉了,修掉吧。发尾的层次要不要再更分明点?”
隔壁的阿三正在用吹风机,隆隆的声响吹走了大半话语声。
客人在镜子里笑着点头,严俨俯下身,貌似专心地研究枯黄的发梢。
魏迟熟稔地从柜台里翻出纸巾盒,撕下一段塞进自己鼻子里:“严俨,我头发油了。”
严俨操着剪刀给客人剪头。
“严俨,你给我洗头。”
严俨拿着海绵替客人拂掉碎发。
“严俨,我头发长了。”
严俨往里挪一步,替另一位客人烫头去了。
“严俨,晚上你替我剪剪。”
严俨帮着阿三为客人吹头。
“严俨……”
“没空。”
然后,魏迟没声了。严俨关掉吹风机,扭过头,帐台边哪里还有那个油腔滑调的影子?
阿四笑嘻嘻地挨过来:“严哥,魏哥让你晚上替他剪头。刚刚吹风机声大,你大概没听见。”
“我听见了。”严俨黑着脸,神情莫测,“把帐簿拿过来,把纸巾钱也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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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依旧顾客盈门,及至边上人家都打烊了,这边始终灯火通明,里里外外一派人仰马翻的繁忙景像。对街那家大型美发连锁的总监站在门外酸溜溜地恭维:“宽叔,好歹给我们留口饭吃吧。”
宽叔笑嘻嘻地照单收下:“哪里?你们是大鲨鱼,我们是小虾米,你们放我们一条活路。”
宽叔最近心情分外好,因为老板娘怀孕了。人生四十,可谓老来得子。于是天色一暗,他就急着赶回去陪伴娇妻,店里的事一应交给了严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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