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蔚识听得半知半解,和董呈道了个谢之后,直接拿出包里的剧本看了起来。
晚上程蔚识驱车前往片场,和正在拍戏的陈导打一个招呼。
高陵三月的夜晚冷得让人脊柱生寒,天气预报显示只有气温零上两度。这个时候剧组仍兢兢业业在高陵郊区的土坡下面取夜景,陈欣迟导演的敬业和严格确实名不虚传。
夜风干燥得像又钝又锈的铁刃,明明根本刮不出血,却吹得裸|露在外的皮肤一寸一寸地疼,粗糙而有力。
剧组有人说:“前几夜下了雪,过了好几天才干,这里的土坡一到雨雪天就十分危险,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拍摄这个场景。说起来,不过就是个土坡而已,陈导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另一人附和:“就是啊,你见过哪个青春电影跑到这种深山老林来拍的,吃力不讨好,观众也不喜欢看。”
程蔚识一开始还以为这里的土坡有什么奇特之处,在乌漆麻黑的夜色里转了两圈都没发现和别的土坡的区别。
这时正好一幕结束,要拍下一幕,陈欣迟导演趁着休息时间在吭哧吭哧地在棚子里吃凉飕飕的饭团,眼圈又黑又浓,头发也乱成了一团刺猬。程蔚识走上前,点头打招呼:“陈导好久不见,我过来了。”
陈欣迟连忙停下嘴上的动作,拿起一旁的保温杯倒了一盖的水,一饮而尽:“呦,这不是钟非吗?真是很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我们这山里经常没有信号,我已经很久不看新闻啦。”
程蔚识答:“好,挺好的。”
陈欣迟打量了程蔚识几眼,撇着嘴摇了摇头:“你现在太瘦了,赶紧回去吃胖点,多锻炼锻炼身体,后天就有你的重头戏了。”
程蔚识有点不想告诉陈欣迟自己吃了黑粉送的饼干中毒的事情,于是岔开了话题:“导演你也要注意身体,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吃晚饭,我看它没冒热气,一定是凉的吧。”
陈欣迟哈哈大笑:“我已经吃过晚饭了,这是夜宵,夜宵哈哈,多补充补充热量,要不然夜里吃不消,这儿太冷。”
程蔚识问:“说实话我有点不明白,我看这里只是小土坡而已,和在江浙那边的土坡没什么区别,更何况还是在夜晚,人眼难以分辨,为什么导演要费尽心力来这里拍摄呢?”
“那你就不懂了,在黑夜下都是完全相同的小土坡,但土坡周围的环境诸如天上的月亮云彩、地上的飞禽走兽、一切虫鸣鸟叫还有黄土地、河流交混的气息,都是高陵郊外所独有。再好的演员都没有办法凭空演绎出他没有心领神会的东西,就算演出来了,也无法表演得活灵活现,我的作品一向是真实、非虚幻的,有别于寻常青春电影。更不是绿幕表演可以比拟。”说到这里陈欣迟不屑地嗤了一声,捏紧了手里的半拉饭团,“现在某些剧组明明手里钱也不少,可拍什么外景都用绿幕,拍出来的东西整个儿一垃圾,还好意思让人买单,也不怕被同行人笑话。”
“导演说的是。”在这个话题上程蔚识就插不上嘴了,只能应声附和。
陈欣迟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于是话音一转:“之前我回去的时候遇见了可嘉,他跟我提起了你,没想到你们两个关系不错啊,他让我多指导指导你,还说你是个好孩子,可塑性非常强。”
程蔚识听得四肢一僵。
“请问导演,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程蔚识眼巴巴地望着陈欣迟——段可嘉竟然在陈导面前提起他了?
“过年的时候吧……”陈欣迟摸了摸下巴,“我这人忘性大,不记得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休息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你回去早点睡觉好好休养身体,这里海拔比S市高,跑起步来可能会吃不消,你尽快适应。”
说完陈欣迟又开始狼吞虎咽他的饭团。
程蔚识和导演告别之后,回到了酒店,酒店里开着热空调,温度宜人,比外面风吹得外面鬼哭狼号的天气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刘忠霖粘着一身鸡毛,正坐在酒店大厅和董呈聊天。
程蔚识看着刘忠霖身上七零八落的毛直愣神:“你……怎么回事?”
董呈抢先回答,脸上的褶子登时因为笑容而皱巴起来:“段先生让人运了一车的老母鸡过来,说是他父亲农场里的鸡装不下了,给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每人发一只煲汤,犒劳我们在天寒地冻的高陵辛勤工作。嘿嘿,我也是才听说,段可嘉和陈导是亲戚,多亏了陈导,我们才有在这里免费吃土鸡的机会。”
刘忠霖吹了一下粘在额发前的棕黑鸡毛,一脸无奈,语气难得有些阴阳怪气:“是啊,因为段先生和陈导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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