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是来寻根的,早上特意跟咱妈要了这个小瓶子。”碧海被黄土呛得鼻涕眼泪直往外流,不停咳嗽。
“我的根不在这里。”蒋梓瀚笑看着碧海,等他接后半句。
“在股市里,是不是?”碧海挖苦着。
“在这里……”蒋梓瀚出手如电,一阳指直接捅在碧海的两半屁股中间。碧海如被踩了尾巴的老虎,怒吼一声,立刻反击……
于是,两个大男人在田垄间抱作一团,毫不避讳地在对方下身抓着摸着,动作很不雅观……
不远处,蒋老汉直起酸痛的腰,眼睁睁看着儿子和另一个男人亲热,混浊的眼底满是凄凉和无奈……
……
学校建在一座山顶上,望着山累死马,看似很近,却至少要走好几里山路。
“石碑?”碧海停下脚步,发现路边一块古色古香的石碑,实在不敢相信会有文人墨客跑到这穷乡僻壤题字。
凑近细看,原来是一块仿古碑,上面记载着捐资为刘家庄乡的农田修筑灌溉工程的人——陶敏贵。
那位导游站在路边,沉默着,丝毫没有解说的意思。碧海叹口气,很遗憾捐资的人不是蒋梓瀚,仔细看了两眼便继续赶路。
走了半里地,又看到一块类似的仿古石碑,上面记载着捐资为全乡每一户人家修建水窑的人——刘萍,石碑后面刻着乡亲们的感激之情。
碧海叹口气,再次遗憾捐资的人不是蒋梓瀚。
石碑一座接一座,捐资开办图书室的、捐献两百台电脑的、捐资建立科学育苗基地的等等,却没有一件是蒋梓瀚干的好事。
带着一次又一次的遗憾,碧海终于到达刘家庄乡小学。
看着漂亮的教学楼、现代化的足球场和体育设施,碧海由衷感谢修建这座小学的人。
毫无例外地,学校门口屹立着一座石碑,上面记载着捐资人的名字——林翔。
心念电闪,碧海直接摸进蒋梓瀚的裤兜,抢过他的手机,输入林翔这个名字。果然,有。
努力回忆着一路上看到的各个捐资人的名字,碧海一一输入。果然,全都有。
真相大白,蒋梓瀚慷慨地捐赠了大量公用设施,却都是以别人的名义。
先前的遗憾消失了,碧海看着身边兀自沉默的男人,笑道,“我一直以为你的人生目标就是受万民景仰。真没想到你做好事不留名。”
“我这么做纯粹出于私心。”蒋梓瀚不看碧海,转而盯着学校上空飘扬的国旗,“爸妈年纪大了,不愿意背井离乡。我希望他们有一个比较舒适的生活环境,却又不能让外人知道是我做的,否则我父母会跟村里人产生隔阂……”
“就因为这个?”碧海直觉蒋梓瀚隐瞒了什么,“那样的话,你只捐钱给你们西沟村就行了,干嘛要改善整个刘家庄乡……”
“从来就没有什么刘家庄乡。”暗黑的眼闪过锋芒,蒋梓瀚冷笑,“一百年前,这里的土地都是我们蒋家的,所有外姓都是我们家的佃户。土改,我爷爷被斗倒,土地被瓜分,我们家变成了全乡的阶级敌人。我爸找不到老婆,因为临近村子里根本没人愿意嫁给地主的狗崽子。我妈原是锁阳县人,娘家也被当作地主斗倒。后来,我妈被生产队长……欺负了,没法在那里呆下去,靠着乞讨活下来,跑到我们村,嫁给了我爸。那个年代,全乡人都排挤他们,把他们的婚姻说成是阶级敌人的联合。直到改革开放以后,政治环境宽松下来,我爸妈才算是熬出了头。”
碧海静静听着,终于想明白为什么生长在乡下的蒋梓瀚和蒋澜芯名字起得如此雅致,恐怕是家谱上早就排好了的。原来这男人骨子里的愤世嫉俗是从打倒土豪劣绅的年代一路积累下来的。
“你不了解农民,他们是世界上最纯朴的人,却也是最狭隘自私的人。守住一亩三分地,一辈子抱着老婆孩子就是他们毕生的追求。改革开放以后,他们变得更狭隘自私,尊老敬老的传统基本看不到了。这些人在父母生前不尽孝,死后大操大办葬礼,收份子钱。人性扭曲得可以。”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碧海眼底的不赞成,蒋梓瀚接着说,“那年高考,我是甘肃省理科状元,全乡唯一考上大学的人。可我们村没有一家愿意借钱给我读大学。现在,村里人在电视上看到我,便风言风语地说我如何如何有钱,在外面养着几十个女人,却不给自己家乡一点好处。我做了善事不留名,就是要让这些有着所谓信仰的村里人刻碑立传、膜拜感激着根本没有捐助过他们的人,而继续鄙视谩骂实际上帮助了他们的我。这样的话,如果真有他们所信奉的地狱,这以怨报德的罪孽,不知道该几世轮回做畜牲来赎罪……”
52书库推荐浏览: 真意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