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右手紧握着那把已开刃的藏刀,仔细审视着自己的左手,很认真很冷静地考虑着,到底应该切掉哪根手指,既可以使我坚决地抛下对小提琴的热爱,又不会影响到我将来的择业与生活……
我还没有做出决定,浴室的门推开了,齐歌一阵风似地冲进来,一脚踢掉了我手里的藏刀。我吃惊地看着他眼含着怒火伸腿勾上了房门,一步步走近我……
“早觉出你不对劲了,没出息的混蛋!长本事了是不是,想死啊?”说着,他飞起一脚向我踢过来。
我捧着肚子倒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干呕着,断继续续地骂:“你……有病……谁……谁他妈想死了?……老子……老子还没活够呢!……就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齐歌把右臂横架在我的颈上,凶巴巴地说:“不想死?那你大半夜举着刀在手上乱比划是什么意思?吓唬人玩儿啊?”
嗅着那熟悉的带有薄荷味道的鼻息,我垂下了头,小声地说:“因为,我不想再拉小提琴了。”
“神经病!”他手臂加力,我觉得脖子快要被他压断了。
他看了看门口,把头附在我耳边,竭力压低嗓音说:“一次小失利你就这样,真有出息啊!我流血换给你的参赛名额,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做出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流血?把参赛名额换给我?”我的脑子有些混乱了,闭上眼睛跟自己说冷静。齐歌放开了压制着我脖颈的手臂,抚着我的胸口帮我顺气。
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屈辱与愤怒在胸中交织、升腾着。我声音颤抖地说:“齐歌,你是不是觉得上过我,对我有所亏欠,想拿参赛名额做补偿?”
“啪”的一声,齐歌轮圆了右臂,扇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的头被打得偏到一边。我感觉不到疼,只觉得眼前发黑,耳中轰鸣,被打中的左耳和左颊热辣竦的发麻。我没有捂脸,只是和他仇人似地对视着。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我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看到彼此明亮到发光的眼睛,盛满了愤怒。
浴室门再次被打开,马潇潇和孙琛还是被我们的动静吵醒了。不知谁开了灯,齐歌随手抓过一件东西摔过去,低吼一声:“关上!”灯亮了一下,马上熄灭,沉甸甸的塑料瓶落地,咕噜噜地滚动着,洗发水的香味缓缓溢出、飘散。
“你们这是怎么了?白天两个人还好好的,半夜就上演《三岔口》?”孙琛开着玩笑,拉扯着齐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睡觉。”
齐歌被孙琛拉着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回过头,眼神锐利如刀的盯着我说:“于睫,你给我记住,两件事没关系的,没关系!”
“齐歌!你也给我记住,就算是你欠我的,也已经还了。我们两清了,互不亏欠!”我回瞪着他,话像掷飞刀一样,一把一把抛出来。
“你休想!”他抛下这三个字,转身而去。
马潇潇走到我身边,叹了一口气:“你们……算了,快回去睡吧。”
“潇潇,”我抓住了马潇潇的手臂,哀恳地望着他,“你告诉我,我和钢琴系打架那天,齐歌和演奏老师都说了些什么?”
“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吧!”马潇潇抽出被我抓住的手臂,劝着我:“你先去睡觉,明天还有早课。”
“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我忍住眩晕和耳中的轰鸣,扶住身后的墙壁自嘲地笑:“他一定跟演奏老师说,他要把参赛名额让给我,老师不同意,对不对?”
马潇潇不肯说话,我知道,他这是默认了。我仰靠着墙壁笑出了声:“我真笨,你早就看出他手臂受伤是故意的,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齐歌也是好意,他觉得你们是最好的朋友……”马潇潇觉出我的不对劲,走过来拉我。
“哈!最好的朋友!”我诡异地笑,“比你们想象中还要好的好朋友!好到有来有往,有付出有回报……”
“睡觉去!”马潇潇强行把我拖回寝室。
躺在床上,我仰望着天花板,耳边有如大海呼啸,胸口沉闷得象压了块巨石。齐歌,你既然知道募捐会伤害马潇潇的自尊,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这样做同样会伤害我的自尊?我不要你故意的谦让,我要的是完整的尊严!你根本不欠我什么,因为我,心甘情愿!
一夜无眠的我,不用孙琛在旁边鬼叫也知道自己的气色有多差。但是照镜子时,我还是被自己恐怖的样子吓了一跳。比起黑眼圈和浮肿的眼皮,左边脸颊上红肿的瘀痕更是吓人,两边的脸已经明显的不对称。更可怕的是,躺了一个晚上,我的眩晕和耳鸣丝毫没有好转,头稍微一动,耳朵里就轰隆隆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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