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交换了姓名和电话号码。他叫贺庆生,很普通的名字。他说他对我这种科班出身的人又尊敬又厌恶,这回一定要深入了解一番。我在心里说,我对你这种又骄傲又自卑的“民间艺术家”,根本没兴趣了解。
我机械地迈步回家,在楼道里遇到了齐歌。他靠在门上看着我上楼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开门。我比平时多花了数倍的时间才把钥匙塞进锁眼。打开门后,他愣了一下没有马上进来,我站在门里等他。悬在门锁上的钥匙打着晃,我忘记拿。他脚步有些迟疑地进来,用后背把门关上。
我抱着他的脖子贴近他,使劲往他怀里挤。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可是全都堵在喉咙口,好象受潮后坨成一大块的盐,卡在罐口倒不出来。有着相同的咸涩。
他捉住我两只腕子,用力把我往外推,在我们的身体之间硬生生留出一道空隙。我什么都明白了,清醒地看着他,死死盯着他的嘴唇。
在他的双唇略有缝隙的一刹那,我大叫:“闭嘴!不许说话!你今天敢说一个字……”
“于睫……”他叫我,眼神中有种令我不寒而栗的肃杀。
我疯了一样咬住他的嘴唇,用力地咬,嘴里有了血腥味也不敢松口。我怕他说话,怕得发抖。那一刻,我甚至希望他是哑巴或者我是聋子。
他用力的甩头,腾出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掰开了我的嘴,双手捧着我的脸把我的头固定住。
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渗血的嘴唇,绝望地看着它们开合:“你别这样。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没听见。”我挣脱他双手的桎梏,一步步后退,“我的耳膜破了,什么也听不到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他无奈地劝我,“去找个女朋友吧,拥有一份光明正大的爱情。我们还是好哥们儿,象孙琛、马潇潇那样的好哥们儿。”
我失语了,卡在喉间的盐块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开始你就知道的,这只是一个梦。人是不能对梦认真的。”他平静地说着,象在教育一个不明事理的孩子。
“梦结束了,梦里的水妖也该滚蛋了!”我想笑,但脸部肌肉僵硬,嘴角牵动了一下,只得无奈地放弃。
我靠近他,与他四目相对,仰起头轻吻他的唇,他侧过脸避开了。
“求你,让这个梦再深刻些!”我伸出手臂环住他的颈。
他不再躲闪,被动地让我吻。
在熟悉的管弦乐中,我躺倒在曾留有我们第一次记忆的地方,一粒一粒解开衣扣。
他俯下身,我们赤裸的胸膛紧贴在一起。
“不用!”我拒绝了润滑剂。
“你会受伤……”
我有些困惑了,你会在意我受伤、疼痛吗?
“痛,让记忆深刻。”我低语着,双腿勾住他的腰。
他闭眼,挺身,进入我的身体。撕裂的痛楚让我再次抓紧他的双肩,在压抑的呻吟声中颤抖。尽管已痛得几近昏厥,我仍挺起腰接受他,与他做最紧密的契合。恍惚中,我仿佛听见身体里有液体坠落的声音,象雨,滴答滴答,落个不停……
待我从昏迷中醒来,《牧神的午后》已经结束。他坐在床边凝视着我。
身心皆痛到麻木,心却亮如明镜。只有在这时才知道,快乐的时候总是容易麻醉,痛苦的滋味却总是让人清醒。是该梦醒的时候了。
“齐歌,你,喜欢过我吗?”梦醒了,我竟然还要给它贴个美梦或是噩梦的标签。
他沉默不语,甚至不敢看我一眼。
“快滚!”我推他,仿佛在学生公寓的浴室里,推开那个溜进来吻我的人……
他起身离去,没有回头。
门锁相撞的一霎那,我以为我流泪了,伸手去擦,脸上却是干的。
“玩儿的就是心跳……”我轻声哼唱着,缅怀着我那个睁着眼睛做的梦。
闭着眼睛做的梦,常常会淡忘。但睁着眼睛做的梦,却永远紧攫住我的心。也许,只有呼吸停止的时候,梦才会真正的完结。
我和齐歌努力维持着我们的“同学”关系,客气得象初识的陌生人。
我开始走读,每天独自回家,独自返校。那条路再长,一个人走再无聊,也只有我一个人走。
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却把自己陷入多重矛盾中理不出头绪。应该恨他的,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玩一玩”,也许是为了填补没有女朋友的空白,更有可能是为了发泄欲望。最恨的却是自己,一开始就已经说定,这是一个谁都不能认真的梦,就象比武前立下的生死状,输赢怨不得别人,可我偏偏陷进这个白日梦里不能自拔。我不是一个性欲很强的人,以前也多是他主动要求,现在,我却象个色情狂一样每晚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以往那些和他纠缠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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