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归翼,天色已昏暗,夕阳西沈,天边的红霞豔丽就如泼洒了一抹鲜血。被魔君勒令闭门思过的第一天就这麽无所事事地过了,人一旦静下来,心就空得可怕,过去因忙碌而强制压下的思绪,此刻纷纷扰扰地泛上心头,让他无法承载。冥夜用手拔拔头发,正想著该找些什麽事情让自己忙活起来,眼皮蓦地一跳,一个侍卫迎面走来,跪地行礼。
这人是在王妃琉珈身边侍侯的,冥夜认得他:“可是王妃有事?”
侍卫抬头应答,冥夜这才借著黄昏夕阳的余辉,看清他脸上的伤。
“回小殿下,刚才下朝之後,伊鲁大人前去看望王妃了。”
冥夜愕然,舅舅这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利欲熏心。嫁入宫中的小儿子,不外乎是他手里的一枚棋,他跑这一趟又岂会是真心过来探望琉珈的伤?
“我已下令,严禁任何人进入思雨宫打扰王妃养伤,你们没拦住他?”
那侍卫低头:“伊鲁大人手里,拿著魔君主上的手谕,说是魔君主上特许他前来探望……”
“混帐!有手谕又怎样?”冥夜愤然怒斥:“这里到底谁是你们的主子?!”
“小殿下请息怒!”侍卫慌忙跪地磕头:“我们也曾上前阻拦,可是……伊鲁大人带来的手下见人就打──是他们先动的手!後来冲突闹得很大,连王妃都惊动了,派人出来制止。王妃还……还将伊鲁大人邀了进去……小的,小的实在是拦不住了,所以才……”他飞快瞟了一眼小殿下的脸色,却瞧不出一丝情绪。
冥夜木著一张脸,半晌,发出一声冷笑。皇室──不,正确来说,是他!他与贵族间的矛盾已到了针锋相对、一触即发的地步。那班一直被他打压的贵族长老们,势力渐如西山落日,不再辉煌,他们不甘淡出,在暗处潜伏已久只为等待一个时机,让他们做一个反扑,东山再起。
怒意消隐,冥夜的声音平静如水:“过去看看,看他能给我什麽惊喜?”
可冥夜没能遇上他舅舅,去到思雨宫的时候,伊鲁大人已经走了,下人来报,说王妃正哭得厉害。
冥夜来到琉珈房门前,遣退了所有人,才伸手敲门:“琉珈……”
“走!我不要见你!”
“呛!”一声巨响,似有硬物被砸到房门上,力道之大,让七米高的大门微微晃动。
自从琉珈在净碧空受伤回宫,直到现在,都不肯见冥夜一面。
琉珈心中对神族芥蒂极深,不肯接受天宫御医师的诊治,魔宫的御医前去禀报冥夜的,都是坏消息──王妃的伤口一直不见好转,半个月过去,仍然皮肉外翻,鲜血直流。
御医怀疑当时造成伤口的利器上,蘸有毒素。此毒不解,伤口便一直愈合不上。可是任凭他们费尽心思,也查不出毒素的成分,无法制出解毒药。
琉珈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易怒,终日躲在房间里不肯见人。
冥夜心中也难受,只知道不能这样由著他不管,但有不知该如何开导他。
冥夜更不理解琉珈的心思,他不肯见自己,却肯跟他那位不怀好心的父亲见面。这是什麽道理?
“琉珈,我们谈一谈好吗?让我进来……”
“不谈!有什麽好谈的?”琉珈趴在床上,已哭得没力气了。每吼一声,便一阵恶心发昏。他心里反复响起刚才父亲跟自己说过的话:
“冥夜那小子,从没把你放在心上。你这次受了这麽大的委屈,他在神族面前,却提都不敢提!出了个这麽窝囊没骨气的人,真是家门不幸,魔族的脸都被他丢光了!”父亲故意压低声音,满腔愤慨地指控:“刚醒来的那个──”指的是谁,大家都心中有数。“也不知给冥夜那小混帐吃了什麽迷魂药,把他迷得连自己亲人都不管不顾了。哼,人家已经踩到咱们头顶上,这口恶气,族里没一个有良知的人能吞得下,一定要向神族讨回来!最不济的,也至少让他们公开道个歉啊,你说是不是?”
放在平时,琉珈对自己父亲警惕有加,但今天这番话,却正正说中了他的心事。
希望表哥能稍微爱自己一点,希望表哥不要爱上其他人,希望表哥能站在自己这一边,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丢下满身伤痕的自己,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他永远忘不了当天那人得意的眼神──那位沈睡三年仍然美丽不可方物的葵殿下,胜利地朝自己瞥来一眼,然後幸福而矜持地浅笑,柔情脉脉地注视著表哥……
恨!他好恨!自己才是表哥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人凭什麽夺去本该属於他的关注和爱护?伤害他之後还嚣张地奚落?不可以放过那人,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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